當他們一定進聖文的小套房時,英琪沒有跟聖文多說一句話,反倒落荒而逃的去收拾她的東西。
她這麼急切的動作讓聖文覺得很奇怪,「英琪,你干嘛急著走?又沒有人趕你出去。我們才剛回來,坐著休息一下吧!我有話想跟你說。」
看著聖文溫柔的笑臉,英琪準備已久的決定有千分之一秒垮台的危險,但是她告訴自己,等一下不管發生了什麼,一定要堅強。
「好啊!我們到客廳去說。」英琪依然沒有放下手中的行李包。
「英琪,這幾天真的是辛苦你了,看到你那麼細心認真的照顧我,我好感動。」
「你不要這樣說,你愈說我就愈內疚了!」
「你不需要內疚的,夫妻之間何必分什麼彼此呢?」
「什麼?」英琪以為自己听錯了,睜大了雙眼盯著聖文微笑的雙唇。
「這幾天和你住在一起,真的讓我感受到家的溫暖,這種溫暖自從我父母到阿根廷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體會過了。」
「聖文,你不要再說了。」
聖文卻以為英琪只是害羞,仍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
「我很珍惜跟你在一起這種輕松又舒服的感覺,你是第一個讓我有幸福的感覺的女人。所以為了紀念我的傷口,我決定在這一天跟你求婚!」
聖文的嘴巴在英琪的面前一開一闔,仿佛是黑白默劇中無聲的演員,所有的訊息英琪都無法接收。
「聖文,我拜托你,真的不要再說了。」
「為什麼?我們在一起是這麼的快樂,步入禮堂也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啊!我都已經想好了,結婚之後,我們換一間大一點的房子,準備生兩個小寶寶,一個長得像你,一個像我,我們一定會是和樂融融的一家人。」
聖文急切的訴說著兩人之間美好的遠景,而這沉重的壓力卻快要把英琪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聖文,你冷靜一點,我也有話想跟你說!」
「你要說什麼話?」
「這句話是我思考很久才下的決定。」英琪仰望著聖文的臉,用著堅定的聲音一字一字的說清楚,「聖文,我們分手吧!」
這一句話仿佛美國向英國提出獨立宣言時那樣決絕而無情,是一切都沒得商量的那種肯定。
「為什麼?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問題,需要靠分手才能解決?」聖文沒有大吼大叫,反而出奇的冷靜。
「我們之間一直都存在著一個問題,那個問題來自於我,這樣的我怎麼可能跟你步入結婚禮堂?我跟你在一起的這幾月以來,你都是大小禍事不斷,而且這些倒楣透頂的衰事還都是因我而起。我不想再繼續待在你的身旁,繼續連累你,然後被這些無邊無際的愧疚感給淹死!我們就放過彼此,給對方一條活路走吧!」
「OK!我不逼你,我們不要談到結婚這種敏感的話題,但是也不要談分手,好嗎?那些發生在過去的事都是別人的錯,你為什麼要多余的攬在自己的身上?那關我們的愛情啥屁事?這不過是你自我逃避的藉口罷了。」
「聖文,我們都不要再逃避了,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你知道我不是听天由命的宿命論者,所以我也不會認為時間真的能改變什麼。」
「英琪,那你說,我要做些什麼,才能讓你有一點愛我?我要做出哪些保證,才能讓你相信所有的傷害都不是你一個人的錯?」聖文的臉上開始出現了一些灰敗的表情。
「這是生命本質不同的問題,我真的希望像你這麼適合婚姻的男人,應該也要找到一個能為你帶來幸福,並且跟你一樣適合婚姻的女人。」
「然後,你會祝我們永浴愛河、百年好合嗎?」
面對聖文譏誚的問題,英琪卻有點答不出來了。
「聖文,你不要這樣,我是思考了很久,覺得分開是對你最好的選擇。」
「對我最好的選擇?問題是——你有真正問過我是怎麼想的嗎?你怎麼能預知分手之後,我們彼此都會過得更好?」
「聖文,你不要逼我,我是真心的把你當成一個很好的朋友,我感謝你對我的付出,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你有快樂的將來啊!」話說到這里,英琪已經哽咽了。
「收起你的眼淚和那些似是而非的理論,我不要听這些騙小孩的話,我只問你,袁英琪,你真的決定這麼做了嗎?」聖文的雙手緊緊抓住英琪肩膀的兩頭,他是如此的害怕而緊張,連英琪都可以感受到她的雙肩因為他逐漸激動的情緒而跟著顫抖。
看著聖文即將崩潰的表情,英琪實在說不出自己跟自己說好了三百遍的決定,她只能無助的張著大眼楮,拚命的淌出眼淚。
「你不想說嗎?好,英琪,那剛剛這些話我都當你沒說過,我們從頭開始好不好?」
「聖文,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更不希望我們之間落得連朋友都沒得做。就這樣吧!好不好?」英琪不敢再直視聖文裝滿哀傷的眼楮,她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資格給這麼好的一個人帶來這麼巨大的痛苦。
「讓我走吧!聖文,好嗎?為我們大家好。」英琪一邊說,一邊撥開聖文的手,站起身來走向門口。
聖文看見英琪即將邁出離開他的腳步,也馬上站起來擋在門口。
「英琪,我不逼你,我不再多說什麼了,你不要走!」
聖文的眼角已經流下了眼淚,英琪希望自己從來沒有看到聖文如此脆弱的模樣。
她親吻聖文的臉頰,右手輕撫著他的肩膀,「聖文,今天這個離開的決定也許有一天會讓我後悔得想死,但是我希望看到你過得比我還要幸福的笑容,跟我這種只會拖累別人的人在一起而無法擺月兌時,你永遠都不會快樂的,真的!」
英琪沒有說再見,側身走出了另一半聖文來不及擋住的門口,也走出了聖文為她布置妥當的愛情天空。
真的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英琪手上模著圍繞在頸項間的「永恆」,在心中反覆問著自己。
但是忽然下起的滂沱大雨,讓她走不出公寓的大門口。
她和聖文維持一樣的姿勢站在門口,跟著雷陣雨肆無忌憚的刺耳水聲,放下所有假裝出來的堅強,哭出聲來。
這一次沒有聖文厚實的肩膀安慰她,她又再一次孤獨的感受到了一個人流淚的無奈跟傷心。
當英琪走後,聖文一個人頹然的坐在英琪離開的那個門口。
他問自己一百次,為什麼英琪要走?英琪給的理由是那麼讓他想不透。
那些理由好像重得讓他無力挽回,又好像輕得讓他抓不住什麼。
他就這樣維持著同一個坐姿,直到太陽下山,黑暗籠罩整個室內,他才發現今晚沒有月光。他忙著站起來把房于里所有的燈光都打開,包括陽台上的小燈泡,仿佛滿室的光亮可以驅走創傷。
但是聖文發現,再多的燈光都徒然無效,再亮的燈光都打不亮曾經照亮他心窗的「永恆」。他不知道該不該把它拿下來,紀念曾經造訪的愛情在這一天離開。
他的心里面依然都是黑暗,於是他一夜無眠,張著紅透的眼楮愣愣的坐在客廳。
他望著窗外,期待天亮的第一道曙光可以讓他感到明亮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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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感情的事沒有辦法盡如人意,但是人只要活著,一開門就得面對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緊急需求。不管你再怎麼哀悼失落的愛情,當你張開眼楮,日子還是要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