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夫終于來了,而且在診治過她之後,開下了許多大同小異的方子,所用的藥材大多都是燥熱退寒的藥性。
蘇旻淞皺眉看著那些藥方,心里還是放心不下。
「你們確定這樣就可以了?」
大夫們個個面有難色,彼此暗地推托了一會兒後,終于有個人敢開口說出實話。「蘇公子,我就和您老實說了吧。這只是暫時的處置,治標不治本的。」
「那你們為何不開些能治本的方子?我不是說過了,不管多名貴的藥材,錢不是問題!」蘇旻淞氣得想拍桌子。
「不是我們不想開,實在是我們也不懂啊!」另一名大夫也跟著答話,臉上的羞愧簡直與先前的那位如出一轍。「我行醫這麼多年,從沒診過這樣的脈象。她的血氣沉郁滯動,脈搏緩慢虛弱,顯然是五髒六腑都受了嚴重的損害。」
「怎麼會這樣?」蘇旻淞大吃一驚,從她外表看不出病得這麼嚴重啊!
「剛剛我們討論了一會兒,都認為在她體內四處流竄著一股銳利的寒氣,就是這股寒氣作祟,才會順著經脈運行一連傷了她這麼多器髒。」最先回答的大夫接續說道,一邊說還一邊嘆氣連連。「這寒氣如果不除,所有的方子都是治標,只能暫時續命而已。」
「你們難道不能想辦法除了她體內這股寒氣嗎?」蘇旻淞急得提出建議。
「如果能的話,我們也不會在這里束手無策了。」眾大夫都頻頻地哀聲嘆氣。
這豈不就代表,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了?
蘇旻淞的面色鐵青,竟是怎樣都無法接受這樣的想法。
「不!我不相信!」他遽然猛搖頭,「不可能沒有辦法的!不管要花多少錢、付任何代價我都願意,難道你們真的沒有人知道該怎麼救她嗎?」
大夫們個個面面相覷,沒人敢說話。
蘇旻淞不禁更加把勁,對他們語之以利。「只要能救得了她的人,我蘇旻淞以嘉靖公府的名譽保證,無論是什麼樣的要求,我絕對二話不說全力幫你們辦到!」
嘉靖公府可是聖上最寵愛的蘇賢妃的娘家,在朝中更是聖上最寵信的親臣,以權勢地位而論,幾乎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得到嘉靖公世子親口的保證,無非等于拿到了免死金牌一般好用。
重利誘惑之下,眾大夫無不躍耀欲試。但苦于醫術的困乏,他們想破腦袋苦思了好半晌之後,卻只有單單一人終于開口,語聲卻還是那樣的不確定。
「其實……想救她好像還有個方法……」
「真的?!」蘇旻淞立即驚喜交加地問︰「是什麼辦法?」
「听說有種藥材的名字叫做火龍膽,是天下聖物,可祛盡一切寒毒……」
「真有這種藥,不管花多少錢我也要拿來!」蘇旻淞迫不及待地說道。
「蘇公子,您先別高興太早。」大夫嘆了口氣,如果只有那麼簡單,他們也不會束手無策了。「雖說有火龍膽,但也只是听說,從沒人看過,也不知要上哪兒找。況且就算真的得到了,恐怕也是沒用。」
「怎麼會沒用呢?你們剛剛不是說祛盡寒毒就好了嗎?」蘇旻淞已經怏急死了,听這些大夫迂回的說話方式簡直是種煎熬。
「火龍膽型如石,性也如石。光是磨成粉末入藥還是不夠,除非有適當的藥引,否則無法發揮藥性,服了等于白服。」
「那藥引又是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大夫老實地搖頭。
那麼說來說去,不全還是成了空談了嗎?蘇旻淞愣在當場,有種啞口無言的感覺。
大夫們也沒辦法,他們最大的能力也僅限于此了。看蘇公子的臉色那樣難看,重賞八成是想都別想了。眾大夫紛紛趕緊收拾藥箱,想趕緊溜走,這些貴族個個脾氣變幻莫測,要是待會兒他惱恨起來,把所有憤怒都發泄到他們身上來就不好了。
「蘇公子,我們的能力僅限于此,請恕我們無能為力,先告辭了。」他們齊聲說道,然後一個一個都腳底抹油,溜得比風還快。
蘇旻淞看著他們逃走,卻也沒心情去阻止他們。
難道這是天開的玩笑嗎?好不容易有方法能救她,但一切卻在雲深不知處,有等于沒有。
「少爺,現在該怎麼辦?」等送光大夫後,甘泉憂心地湊上來問。
蘇旻淞搖搖頭,心下也是一片茫然。
「不管怎麼說,先照那些大夫的方子去煎藥吧。哪怕是治標也好,先穩住她的病情再說。」
經過一番折騰,已經進入傍晚了。她雪白無瑕的美麗臉龐在燭火的掩映下,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絕麗風情。
但若這美麗注定不能長久,豈不是令人唏噓喟嘆的遺憾嗎?他站在她的床邊,一雙俊眸深深地凝定在方才大夫好不容易用針讓她平靜下來的睡顏。
她一聲嚶嚀,彷怫還有什麼痛苦地翻了個身,那額際的青絲落在她光滑的雪頰上,蘇旻淞直覺愛憐地伸手為她拈起順貼頰邊。
適才心中的茫然已經漸漸退去,他再次作好了決定。
「我不會讓你死的。」他低聲說道。
「少爺?!」甘泉正要離去之前驚訝地听到這句話。「您怎麼這麼說?」
「怎麼?我不能這麼說嗎?」蘇旻淞回眸,在眼瞳中炮褶閃耀的不是倒映的燭光,而是比那燭火更強烈千百倍的決心。
「剛才大夫們也都說了,要救這位姑娘幾乎比登天還難。您和她素昧平生,何必自找麻煩上身呢?」甘泉急得跳腳。何況少爺並非閑人,京城里不知還有多少要緊事等待他去做呢!
「話不是這麼說。」蘇旻淞搖頭,等視線回到她姣美面容時,他面上漾開的是一片堅定不移的笑意。「我只听說過,只要還有一線希望,都不應該輕易放棄。」
血的味道太濃了,那撲鼻而來的濃重腥味讓她受不了,沉沉壓著她的胸坎,幾度要嘔吐出來。
娘,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求你……
可是她不听她的,排山倒海的血液朝她漫天淹來,她無法抑制淚眼模糊,卻整個人只能沉入陷落在那汪汪的黏膩深洋之中。
她想得救,又不想得救。
為什麼世界上會出現她這個人?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這樣不就好了嗎……
她萬念俱灰地想著,淚水又滲出緊閉的眼縫,沾濕了那不知已干過幾次的枕頭。
為什麼又要哭?蘇旻淞整夜看著她,已經數不清她流了多少淚了。
她的眉頭仿佛鎖著千年不化的愁郁,縱然嬌美如花的面容也因此蒙上了一層灰霧。他的心頭因她而抽痛,有生以來從沒接觸過這種深切的哀愁。
看她的年齡,應該沒比蕭湘大多少,但蕭湘是朵燦陽底下愛笑的春花,她卻是不知塵封了多久後才被啟箱閱讀的一首漾滿哀愁的詩。
他心里全是憐惜,不禁掌起衣袖為她輕輕拭去頰畔又溢出的淚。
如果可以,他希望令她別再哭泣。她不該背負著這麼深的哀傷,對于她這麼縴細的姑娘而言,這未免太不人道了。
他輕聲一嘆,又為她感到不舍。
這聲屬于男人的低沉嘆息驚醒了曈星。是誰?她從小到大觸目所及,從來沒有任何男子接近她三尺之內呀!
這驚嚇讓她猛然從夢中醒來,驚訝地睜開眼楮。
她是被嚇到了,而蘇旻淞也是。他正放縱自己的視線再一次細細凝睇她美好的客顏,沒想到她竟突然醒來,一雙明湖般的眼眸如此震撼心扉地對上他。
「你是誰?」她沒料到映入眼瞳的會是那樣一張前所未見的俊顏,她不禁陷入了瞬間的恍惚,即使心中有再多的慌亂驚惶都奇跡地停頓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