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可是這林中有鬼呀……」侍衛隊長明顯恐懼地回答。這是宣州人盡皆知的怪談,生人一入了夜明山,就不可能再活著出來了。
「我管你什麼鬼不鬼的!快點去給我抓人啊!」鐘達棠暴跳如雷。
但是鐘太守卻走上前來,搭上了他的肩。
「棠兒,稍安勿躁。」
「爹!」鐘達棠大叫抗議。老婆都要跑了,他怎麼還能稍安勿躁?!
「這夜明山到處都是毒蛇猛獸,他們胡亂闖了進去,是自尋死路。只要我們圍著這座山,別讓他們逃了,不怕到時收不了他們的尸!」鐘太守陰狠地笑。若非兒子的痴迷,他早想將寒家斬草除根了,現下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嗎?
「可是爹──」收尸?!那他的美人怎麼辦?
「別說了。」鐘太守心意已決,他向兒子一擺手,阻斷他未竟的抗議,轉身便大聲地發號施令,「眾人听命,守住夜明山的每一條出路,若有一只蒼蠅飛了出來,我便要了你們的命!」
銀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她坐在高高的華轎上,整個人卻差點跌出了轎外。
本來只是為了看熱鬧,她犧牲睡眠,天還沒亮就起來了。看來她的辛苦沒白費,看熱鬧竟也看出了個了不得的結果!
那不就是她的厲勛嗎?
雖然距離遠得幾乎看不清面孔,但她可以錯認世上所有的人,唯有厲勛,他就是化成了灰,她也絕不可能認錯!
可他怎麼會和鐘達棠的未婚妻在一起?莫非──
當銀翹想起鐘達棠口中說起他們倆的關系時,她臉色刷白,十指驀地一緊,轎門華麗的珠簾應聲而斷,粒粒渾圓的明珠立時嘩落一地。
她的厲勛和那個賤人有超乎尋常的關系?!他怎麼可以……她絕不允許!
銀翹登時氣瘋了,不等華轎安置,便一古腦地往下跳。她沖動地便跟著往樹林里沖去,但鐘太守機警地攔住了她。
「讓路!」銀翹氣得尖叫。「我要進去!」
「郡主,使不得啊。」鐘太守硬著頭皮阻擋。這片密林確實危險,他怎敢讓郡主這金枝玉葉進去冒險?
「你不讓路,信不信我殺了你!」銀翹隨手從一名侍衛手中搶過武器,不達目的絕不甘休。
「郡……郡主饒命啊!」鐘太守望著胸前亮晃晃的刀尖,嚇得魂都飛了。
「我、要、進、去!」銀翹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重復。她絕對要找到厲勛,然後將那個膽敢踫她丈夫的賤人碎尸萬段!
鐘太守極端為難,他現在不讓銀翹進去是死,可她若真的進去了,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他也絕對是個死啊!
幸好鐘太守的為難沒有持續太久,隨著一聲低沉而威嚴的話聲,一只大掌按上銀翹的肩。
「翹兒,別鬧了。」
「什麼人敢管本郡主的事?!」銀翹憤怒地轉頭,但當身後那張熟悉無比的臉映入眼簾時,她氣惱的怒吼也不由得沉澱下來。「王爺?」
「參見王爺!」一見主子駕臨,鐘太守父子立刻伏在地上磕頭不休。
「起來吧。」御景王沒多加理會,只是高傲地點了點頭。
「王爺,您怎麼突然來了?」鐘太守搓著手問。
「哼,我的兒子在你們地盤上不見了,我能不來嗎?」御景王冷笑,睥睨他的眼光寒冷得讓鐘太守不禁毛骨悚然。
「王爺!」最初的驚愕過後,銀翹立刻想起讓她抓狂的事。「我看到厲勛了!他竟然和那個賤人一起逃進樹林!我不管,我也要進樹林去,我要把厲勛搶回來,我還要殺了那賤人!」她拉著御景王的衣袖,瘋狂地吼叫。
「哦?」有這回事?御景王眼眸暗生異彩,隨即一閃而逝,換上了張和藹笑臉安撫銀翹,「好,好,就照你說的辦。」
「王爺?!」鐘太守驚喘。不會吧?
而御景王眼神只是斜斜一瞥,冷冷開口,「怎麼,沒听見本王說的話嗎?」
「不敢!但……」鐘太守冷汗直流。這林子真的很危險呀!
「你召集一些精銳,跟著我們進去。」御景王根本不理他的勸阻,逕自說道。
「我們?」
「沒錯。」御景王眯起眼楮,冷冷地陰笑。「本王和銀翹,一塊兒進去。」
看來他也非得親眼確認一下,瞧瞧是否真如銀翹所言,那和寒驥余孽糾纏不清的,難道真是他那「最听話的寶貝兒子」?!
他們氣喘吁吁地跑著,厲勛一直留意著後方,但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他預料中的追兵。
「哎呀!」
厲勛正心生疑竇,左邊一聲慘叫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瓏兒?」他連忙停下腳步,探視不慎跌倒的玉瓏。
「沒事,只是不小心絆到。」玉瓏輕搖螓首要他放心。她努力地想站起,可是踝部一陣劇痛卻又讓她不得不跌坐了回去。
「怎麼了?」這讓厲勛怎麼不緊張,他立刻蹲下檢查她的傷勢。
「我沒事,還可以繼續走。」玉瓏不敢拖累大家,即使已疼得滿額細汗,還是繼續逞強。
「都腫成這樣了還說沒事!」厲勛心疼地低斥。他真希望哪一天能徹底改過她這種老愛將苦往肚里吞的個性。「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休息吧。」
玉瓏不禁緊張地說︰「我真的沒事!我們還是趕快繼續走吧,要是被追上就糟了!」
她太憂心身後的追兵,如果他們被追上了……天,她不敢想像後果!
「放心,你回頭瞧瞧,沒有人來追我們。」他背她站起,舉目四望,是否有可供暫歇之所。
玉瓏轉頭一瞧,訝然發現他說的竟是真的。
「怎麼會這樣?」她愕然喃喃地問。
「管他怎麼會這樣,這不是很好嗎?」玉軒稚女敕的聲音驀地響起。雖然這樣有點不應該,可是這前所未有的刺激讓他覺得好興奮。現在的他,望著厲勛的眼光已經全是崇拜了。
「少爺說得是,小姐,您就別再多心了。」靜兒也開口勸慰她。「那邊有個山洞,我們還是先進去躲躲吧。」
「好。」厲勛點頭,再不遲疑地往山洞處走去。
等進到山洞,大家便再也忍不住地松了一口氣。靜兒機靈地在洞口撿了些干柴來生火,而厲勛則輕柔地將玉瓏放下,首要之務便是月兌去她的鞋襪,為她按摩。
「呃!」玉瓏吃痛,不禁泛出一聲申吟。
「很痛嗎?」厲勛緊張地問,心里也沒比她少痛。
「不……不痛……啊!」她雖想硬撐,可是足踝上陣陣劇烈的抽痛卻讓她忍不住又申吟出聲。
她的痛吟讓他的心狠狠一抽,不禁站起身,又要往外走。
「不成,我看還是去外面找找看有沒有可以止痛的藥草。」
「公子,等等!」靜兒也連忙跟著站起,不敢忘卻她丫頭的身份。「讓靜兒去吧,您留在這保護小姐和少爺。」
「這不好。」厲勛搖搖頭,望了望洞外黎明前的分外黑暗。「深山野嶺的,你獨自一個姑娘家的也很危險。還是我去吧,我天亮之前就回來。」
厲勛從靜兒生起的火堆中燃起一根火把,疾步走向黝黑的樹林,眼眸毫不放松地四處搜尋著所需的藥草。
「有了。」幸好這止痛的雁尾草並不會太難找,他很快就發現了。他俐落地拔起藥草,心急如焚。
多耽誤一刻,她就多疼痛一分。對他而言,這是最難以忍受的事。他正轉身,想加快腳步趕回山洞,沒想到眼前竟出現了奇怪的景象──一個獨身女子舉著火把,正面色陰沉地盯著他。
銀翹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又焦急、又心慌,眼神中甚至還流露著一份難以言喻的心疼與愛憐。這些她從未見過的神情是為了誰?為了那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