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說中文?!」
「嗯。」他似有趣地看著她的表情,「我會說的話才多呢!」現在所有的對話,他都以再字正腔圓不過的中國話道。
「真……真厲害!」她搖搖頭,一雙明眸直直盯著他。
「怎樣?我說的還算正確嗎?」
「再正確也不過了!」她恢復平常的表情,十分肯定的讚賞他。「你這口中國話是從哪兒學來的?流順的像是自小就生長在中國一樣。」
「我跟妳說過,我女乃媽曾嫁給一名中國人,她的中文是從他那兒學來的,而我則是從女乃媽那兒學來的。」
「你學中文……有用嗎?」
「當然!非常有助于我的工作。我父親有許多中國客戶,都是靠我去打通關卡的,這種語言對我可真是受益匪淺喔!」他微笑地看著她。
「你講得真好,幾乎讓我有重返故鄉的親切感呢!」
「真的?」
「真的。」
「妳太抬舉我了,不過還是謝謝妳。」他高興的看著她,不管她的話是真心的抑或客套的。
愛情的魔力可真偉大啊!他在心里想著。
她的讚美,對他來說,比上天所賜與的恩寵還來得珍貴。他願意用他的所有,來換取她的安全;突然之間,他想用盡他的能力,要她離開HMB組織,離開一切可能發生的危險──遠遠地離開!
但幸虧他的心智仍存在,使他明白,他並沒有任何權利這樣做,因為果真如此,她可能會恨他一輩子也難說。
「在想什麼?」
「什麼?喔,沒有。」他蹙起眉搖首。
「我還以為你身體不舒服哩!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她半開玩笑的道,「你看,這會兒眉頭又皺起來了。」
「我思考事情時,它們就會自動蹙在一起。」
「可是你剛才說你沒在想什麼。」
「我有說嗎?」
「有啊!」
「沒有。」
「有!你不要賴皮!」
「沒有,妳有證據嗎?」
「如果方才我有一台錄音機,我就……」她 然止住,因為她看見他英俊的臉龐上有一絲奸詐的微笑。
「怎麼不說了?」他習慣性地揚起一道眉毛。
她嘆一口氣,點點頭,「你存心要惹我生氣,對吧?」
「我有嗎?」他一副無辜的樣子。
「你不要那一副受害者的模樣!其實真正的受害者是我!……算了。」她又差點被激怒了。
「好,好。搗亂者是我,可以吧?嗯?」
「本來就是你──」
「妳不怕曬太陽嗎?」他突然冒出一句完全不相關的話。
「什麼?!」她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說,妳不怕曬太陽嗎?」他復誦。
「這個跟那個扯得上什麼關係?」她皺皺鼻子。
「喔,當然扯不上關係啦!只不過換個不傷腸胃的話題,才不會可惜了這些美食。」
她回瞪了他一眼,而他則聳聳肩。
「當然不怕,我為何要怕曬太陽?」
「唔,我還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怕哩!看樣子也有特例。」
「拜託!我又不是林黛玉那種動輒發暈的女人,要是那樣的話,我還能活到現在?早就給一堆任務給壓死了。」
「說得有理。」他板著臉點點頭,「但如果妳真的是林黛玉,我就願去做賈寶玉。」說到最後,他實在板不住臉孔了,只好假裝是喝果汁嗆到, 用咳嗽去除笑聲。
秋晨並不笨,她也看得出他是藉此以去笑聲。但她實是不想再和他吵了,她是來野餐的,可不是專程來打壞好心情。
她一副懶得甩他的樣子,逕自由小手提包中拿出一本袖珍型的「從巴洛克到古典樂派」的音樂叢書,兩腿併攏坐在碧草地上,專心致力地閱讀著手中的書籍。
沉寂的氣氛在他們之間展開──
狄克目不轉楮地盯著她看。悅人的陽光在她梳成馬尾的秀髮上跳躍;綠色草坪像是柔軟的地毯,她就像令人疼惜的小淑女靜坐于上;映著日光,她似乎正沐浴在陽光中。黑順的柔髮、專注的雙眸、長長的睫毛、嬌紅的朱唇,縱使她不施脂粉,但在他眼里,她仍艷壓?芳。
中國宋朝文豪蘇軾有詩「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但在他眼里,未妝比淡妝要來得自然美。
「情人眼里出西施」,此話不無道理。
或許有人喜歡那種濃妝艷抹、對人勾魂攝魄的女人,但他卻獨愛清新靈秀、超塵絕俗的女孩。
他一向最清楚自己要什麼,且從不認為他心里會有愛。跟他在一起的女人,也都明明白白,任何事好聚好散。她們都知道,自己只是他女朋友中的數分之一,反正他也是她們男伴中的幾分之一。在他的生活圈子里,沒有一個人是另一個人的全部。
微風吹過她的粉頰,日光透過葉隙碎灑在她身上,素白的襯衫映上璀璨的光芒,身後的一片綠在她的烘托之下,顯得十分愉悅、活潑、祥和。
「妳像一幅畫。」他說,不知道把自己心里的話已說了出來。
「什麼?」她抬起頭看他,不明白怎麼了。
「沒什麼!」他急忙否認,「我說……嗯……一幅畫。」
「畫?!」秋晨不明就里地轉頭四處瀏覽,「喔!你說這個啊!的確,它的確是一幅最美的『秋日風情畫』。」
「對!」他急急點頭。
很奇怪,為什麼他要說的話這麼難以啟齒呢?只不過一句短短的話,他居然說不出來?情場老將的威風上哪兒去了?他在心中苦笑。
無意中,他的目光觸及了手錶──
「哇!不得了了!」他跳了起來。
「做什麼?」
「看看妳的錶,已經參點了。」
「嗯。」她瞄了一下它,「那又怎樣?」
「晚會啊!妳忘了?女人打扮總得花上兩、參個鐘頭吧?再不回去就一定穩遲的。」
「不會啦!」她先笑,「我只要十分鐘就行了。」
「十分鐘?干什麼?涂好一層口紅?!」
她笑著搖頭,「不是每個女人化妝都得用上幾個小時,我只需十來分鐘就可以打點好了。」
「但昨晚不是有設計師替妳設計了一套妝扮嗎?」
「不要,我才不要用他們的設計呢!那種粉厚的程度,會讓我的皮膚窒息的。」她皺著眉撇撇頭。
「那……好吧!」他擺擺手,「不管如何,還是該走了。」
***
回到了大路旁,秋晨戀戀不捨地望著小徑。一回頭,才發現狄克已將車子發動好了。
因為時間的關係,狄克不再以緩速漸行,而改為高速行駛。
亮藍色的保時捷疾馳于公路上。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倫敦市區,直往秋晨的家。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本以為會先到他家去取禮服,再回自己的家去。可是他似乎是忘了這件事,而直接往她家去了。她想開口發問,但礙于車子是以極高速行駛,不能讓駕駛人分神。
才沒過多久,車子已在那棟漆白素淨的小房子前停下了。
低頭看了看錶──參點五十分。
「幸好!」狄克喘了口氣,準備下車替秋晨開門。
「不必了,」她自己先下車,然後探頭,「你也該回去整理一下晚上的事。」她說,心想他既然忘了禮服的事,那她隨意穿件較像樣的就行了。
狄克尚未開口,遠遠的一輛雷諾小型轎車,急急衝往他們,在保時捷的後邊停了下來。從車上跑出一個約四、五十歲的銀髮老人,他流著汗、喘著氣的將一個裝飾古典的大盒子交給已下車的狄克。
「抱歉,少爺,這麼晚才把您要的東西帶來,因為在來的路上踫到了個小車禍,所以才會延遲那麼久。」老人一臉對不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