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東不禁揶揄起她。「有哪個人像你一樣,純欣賞而不將花給帶回家的?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樣,那些花農不恨死你才怪。」
「愛花,並不代表就一定得佔有,有時成全,反而是一種美德哩!」沈書棠意有指的說。
「你這是在暗示我什麼嗎?」他嚴肅的盯著她問,總覺得她好似話中有話。
「沒有,你太多心了,想不到你這個人也有這般敏感的心。」她吐吐舌頭。
「沒有就好。」他放心的吁口氣,轉了個話題,「說說你和白兆依是怎麼認識的吧。」對她所有的事,他都感到好奇,雖然他早已暗中叫人查得清清楚楚,可還是想听她親口對自己說一次,那種感覺是大不相同的。
沈書棠很是奇怪伊東怎麼會突然問起自己和白兆依的事來,然而她還是簡短的說了一下。
「我和兆依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更是大學時的同學,不過她自畢業後就北上嫁人,而我則留在家里混吃等死。直到有次兆依問我要不要北上一展抱負,完成當初我幼稚園老師的夢想,我才不顧家人的反對,獨自北上。」
她甚至將自己如何抗爭著要北上的家庭革命風波,全數告知他,以及如何倚靠白兆依的金錢資助,才有辦法不哭著回家去認錯。
「她呀!真的是一個最有慈悲心腸的好人,可是老天偏偏送了吳學斌這麼一道難題給她。」沈書棠深深為白兆依的遭遇感到惋惜。
「可是也多虧了你這麼一個有情有意的朋友,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否則她也不可能順利走過這個準關,不是嗎?」
伊東為她的義氣感到折服,鮮少有女人可以將這兩個字發揮得淋灕盡致。
「互相吧!因為她也曾那樣盡心盡力的照顧過我。」人和人相處,貴在一顆能感恩的心呀!「別盡說我了,你呢?難道沒有什麼事想告訴我?」
「我?!」伊東指著自己問。「我有什麼好說的,還不就和普通人一樣,先是經過一番艱苦的奮斗之後,才努力爬到今日的地位。」大同小異,不值得吹噓。
「說嘛!你為什麼別的工作不選,偏偏選上放高利貸這人人厭惡的行業?」她慫恿著他說,她可是對他的奮斗史充滿了好奇哩!
在經過一番掙扎後,他才決定與她分享自己的心路歷程。
「當初一開始時,什麼都沒有的我只想賺很多很多錢,可是我什麼本事也沒有,拿什麼去和那些高學歷的人競爭?于是我只好去跟兄弟混,想說那樣錢大概會賺多一點。」
「沒想到,原來兄弟也很窮的。那時朋友金錢大多人不敷出,去借高利貸的人一大堆,還得出來的還好,還不出來的只好斷手斷腳的先當利息還掉,之後的本金,還是一樣得雙手奉上。
所以有的最後不僅自己賠上了性命,甚至還拖累一家人,以致一家老小集體自殺,這樣的事,報紙上也時有報導。
于是自那時起,他就立下了自己也要組地下錢莊的宏願,那不失為迅速致富的好方法。」
說到這,沈書棠不禁不贊同的對他皺起眉來。「既然你知道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行業,為什麼還要做?難道你真讓金錢蒙蔽了良心?」她不太相信他是個會為了自己的私利,而將痛苦建築在別人身上的人。
伊東頓了下,心中思索著要不要告知地真相,半晌後--
「好啦!反正我也不怕你笑,就老實告訴你吧。」他瀟灑的道︰誰都可以誤會他,就書棠不行,所以她有權知道藏在表面下的實情。
沈書棠聚精會神豎起雙耳準備聆听。
他先干咳了下,這才赧紅著臉開口,「我知道這听起來很匪夷所思,可是你要相信,我所說的絕對句句屬實,無半句虛假。」
他還慎重的點了點頭,以示自己的話絕無訛人的可能︰「每回我要是收到了那些債,一定私下撥出三成--也就是本金,交代手下送還給欠我錢那人的家人,算是一種補償。」
沈書棠沒有絲毫笑意,只是一臉疑惑。「你把我給弄胡涂了。
你的意思是,當你收下別人還你的錢後,又馬上將其中一部份還給他家人?為什麼?」這樣一來,不就和他的本意背道而馳。
伊東不太自在的囁嚅道︰「畢竟向我借錢的多半是拿去花天酒地的男人,關他老婆、孩子什麼事,所以……」
听到這她總算明白了,心里生起欽佩之意。
「像你這樣的傻瓜的確不多。可就因為存在著你這種傻瓜,世上才會少了些無辜的冤魂。」呵!這大概也算得上是種有良心的事業吧。
他心想,這下書棠了解自己後,應該就會更愛他了吧!所以他開心不已,直朝著她色眯眯的笑。
「別打歪主意,我慎重警告你。」她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一下就猜中了他的壞念頭。「對了,說到這我不禁想知道,這一行你打算繼續做多久?」
「沒想過耶!而且,你不覺得我天生就是適合做這行的嗎?瞧,我的臉、我高大的身材,莫不是上天派遣我從事這偉大行業的證明。」伊東邊說邊沾沾自喜。
「可是……會有危險,不是嗎?」沈書棠不安的道。
「就因為其中充滿不可測的危險,所以才顯得格外刺激呀!」
盎貴險中求,不外乎就是這層道理。
瞧伊東雙眼發亮的樣子,她實在不忍心提醒他,萬一有天事情出乎他的意料怎麼辦?難道他能放心丟下伊道緯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
最後她只淡道︰「男人的夢想總是太遙遠,不然就是時時令人操心。」
伊東聳聳肩。他知道自己尚未能向她保證些什麼,因為他還不打算現在就放棄這個令他向往的工作。
「跟我說說你妻子的事吧!」這也是她目前所最關心的事。
伊東明顯僵了下,神情也變得不太自然。「我老婆……有什麼好知道的。」
「有呀!版訴我她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她的去世讓你很傷心嗎?」沈書棠極度渴望知道他的前妻是怎樣一個人。
「去世?!」差點讓自己的口水給嗆到。「誰跟你說的?」
「資料上是這樣寫的呀,在伊道緯的家庭問卷上,你在母親那一欄打了勾,記得嗎?」真是健忘。
「哦!我想起來了。」伊東亡羊補牢的趕快承認。「對,我的確在問卷上打了勾。」
她打量著頗為奇怪的他,他說話的樣子似乎不大對勁。「你好像很心虛的樣子,是不是有事瞞我?還是……騙我?」女人的第六感向來很靈的,其中絕對有問題。
「沒有,你別瞎猜,我只是不想再提起那段令我難過的事情罷了。」事實也的確如此,迄今他仍忘不了徐佳雲的背叛帶給自己的傷害。
「對不起。」看著他轉為落寞的神情,她直為自己誤會他而道歉。「我以為……」
伊東溫柔的捧住她的臉,制止她的愧疚。「她已是過去的事了,沒必要讓她夾在我們之中,而你才是我現在最在乎的人。」說完,他俯下頭緩緩湊近她。
她沒有退怯,也沒有閃躲,她只是閉上眼楮,享受他如春風一般的輕吻。吻中沒有任何的粗暴、急躁,更不帶情色意味,在這輕輕一吻中,她只覺得嘗到了被珍惜的滋味,及一股沁入心頭的甜蜜。
的確,自己沒有跟個死人爭風吃醋的必要,因為伊東也說了,重要的是自己才是現在那個在他心中佔有分量的人,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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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的時間飛也似的過去了,沈書棠不得不再度回到學校繼續她的老師生涯,並不是她失去了對這些孩子的愛心,而是她貪戀和伊東一起看電影。听著他努力說些根本不好笑的笑話來取悅自己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