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葉嵐避他不見,他卻對她的情形了若指掌,因為羅美幫了他的忙。這個三十五歲,已經結婚生子,卻仍頗具童心的好大姊,每次總不忘調侃他「小可憐蟲」,那種語氣和神情,真教人噴飯。他知道自己的笑容「所向無敵」,羅美卻說︰「我願意幫你,是被你的真誠感動,而不是因為你那邪惡的笑容。」除了葉嵐會這麼認為外,大概也只有羅美會這麼說了。最近羅美告訴他,常有人送花、打電話給葉嵐,而且還是不同的人,他覺得事情愈來愈超乎他所能忍受的限度了。
像嗅到危險的氣息,一股說不上來的窒息感。想找尋不安的來源,葉嵐轉身,腦中的思想和血液迅速奔流著。
童紹華只想到葉嵐會生氣,可是他看著她臉上閃過的驚訝、氣憤、冰冷到最後鄙視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料錯了,但她生氣時的表情,卻極耐人尋味。她的目光像與他是百年仇敵似的。
聖母瑪莉亞,保佑他不要死在她的注視下,他在心里祈著。
拿起皮包和公文資料,葉嵐往門口走,無視童紹華擋在門邊英俊挺拔的身軀。
童紹華看著在她身上翻飛的雪舫外套及無袖白色套裝,俏麗無比,就連件衣服都比他更能取得葉嵐注意,他苦惱極了。
走到門邊,葉嵐想推開他,卻被地板過身子,反壓在門上,他兩只手置在她肩膀上方,葉嵐被迫面對童紹華。
「不說一句話,不听我解釋,就這樣走?這好像不是葉嵐會有的作為。」他揚眉問道。
「當心我告你性騷擾。」葉嵐不急不緩的從齒縫中逸出這句話。
童紹華放下原本置于她肩膀上方的手,但沒離開門邊。
「你不覺得性騷擾對你我而言,太嚴重了些?」他臉色慘白的問。
葉嵐沒注意他難看的臉色,只想著如何控制住甩他一巴掌的沖動,她覺得自己愈來愈有暴力傾向。
「兩個月來,你不接我電話、不赴我的約會,卻和其他男人打得火熱。你連機會都不給我,公平嗎?」童紹華像一只受困的動物,無奈的在辦公室踱過來、走過去的。他怕自己不這樣走動,會忍不住想晃醒葉嵐,或許自己該殘忍些,他第一次發現金錢不是萬能。
葉嵐沒有否認,她是沒給他機會,因為受不了他愛的是倪伊寒,卻又當作若無其事的和她約會,這樣不止對她,對倪伊寒也不公平。她甚至痛恨自己只是替代品。
「這是你的辦公室,你大可安穩的坐下,我是來談公事的,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她說著,邊在他辦公桌前時髦摩登的椅子上坐下。「有品味的男人。」她在心里贊賞著,童紹華的眼光絕不輸任何一個名家設計師,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知道她欣賞他。
「只談公事?」
葉嵐點頭,訂下她的游戲規則。「假如你不滿意我,我可以派小羅跟你談。我們的接觸只限公事,不能有其他借口,如果做不到,我寧可放棄。」
童紹華翻瞪眼,他早料到葉嵐會這麼說,只要能見到她,總比連機會都沒有來得好。
葉嵐看著童紹華將椅子往後滑,按下資料櫃旁的小按鈕,原本掛著抽象畫的牆,整面向旁移動,映入眼中的是整櫃名貴的酒,旁邊有個小門,童紹華走進里面,出來時換了件西裝外套,顯得更正式。
童紹華坐下後,一止刻按了內線給秘書,要她送兩杯咖啡進來。
「後面是小房間及衛浴設備,有時候應酬太晚,或者公事太忙,我就在這里過夜,我爸媽住在陽明山別墅,反正回去也只有我一個人。家里有鐘點女佣幫忙打掃,你去過,應該也覺得少了點什麼。」他伸手扯了扯領帶,試著讓自己舒服一些。
葉嵐听出他聲音中的孤獨,但拒絕同情他。
秘書把咖啡放好後,並沒有立即離去的意思,童紹華用眼神詢問她,不明白她還有什麼事,需要站在這里。
「唐小姐打過電話,說和你約好吃中飯,請你不要忘記。」
童紹華沒來得及回答,葉嵐卻先開口。「你放心,兩個鐘頭夠談了,童先生絕對來得及赴約的,你可以叫唐小姐不必擔心。」葉嵐著著秘書像很滿意答案似的,立即離去,她不知道這位唐小姐給了秘書多少好處,讓秘書這樣為她費心。
童紹華和葉嵐很快進入狀況,討論到問題核心。葉嵐發現童紹華的觀念、看法和自己很相近,童紹華剖析事情的能力,精明、穩重,又多贏得了她一份尊敬與贊賞。
葉嵐在近中午時離開,童紹華苦惱于不能邀請她吃中飯,因為秘書的話,把他將死了。他考慮要不要把秘書換掉,這八成也是他母親的眼線之一。這個午餐的安排,必定也是他母親的杰作。他苦笑在心里,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月兌離他母親的掌握,看來根本是從沒離開過。
童紹華抓起桌上的鑰匙,大踏步離開,藉以消除心中的懊惱,他不管他母親要什麼,怎麼想?但是來一個,他就拒絕一個;縱使唐黛娜再如何美艷動人,也吸引不了他,他要的是與他能夠心靈相契的女人,而這個人非葉嵐莫屬,他不會放棄所有的努力和機會的,這次他母親絕對影響不了他。他在心里對自己發誓。
★★★
「今天是什麼日子?」葉嵐低聲詛咒著。她下車檢視了車燈,看見滿地的碎玻璃,一股累積了半天的不滿,有著強烈想宣泄的沖動。她走向前,想找前面那輛車的車主理論,她現在的怒容足以嚇退所有想請她手下留情的人。她用力敲著車窗,那人似乎還不知道自己闖了禍。
那男人打開車門,葉嵐往後退了一步,那只是一個男孩,他臉上的稚氣與純真,讓葉嵐的憤怒迅速消失了一半。而在他露出一臉無邪的笑容時,葉嵐便決定原諒他了。
葉嵐指著車頭,「你知道你撞了我的車嗎?」她有點哭笑不得,自己的口氣好像犯錯的人是她。這男孩給她的感覺除了天真,還有種熟悉。
「對不起,我一定負責維修的費用。」余寒看著眼前這個矮自己一截,卻毫無畏懼、雙眸閃亮有神的女人。一種忽遠忽近的熟悉記憶在他腦中鞭策著。
「算了。」葉嵐邊說邊罵著自己︰這不像平常的你呀!「反正也要不了多少錢的。」她知道自已被他臉上那股充滿青春氣息和輕柔的聲音收服了。
「不行的,我一定要負責到底。」余寒的口氣像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一般。
葉嵐渾身罪惡感,她想自己剛才的樣子一定很凶惡,大概嚇著他了。她仔細看著他,想找出哪一點讓她認為自己認識他。
「葉嵐。」
「余寒。」
他們幾乎同時說出口,葉嵐的興奮難以形容,兩人樓著又笑又叫。
余寒是小葉嵐一屆的高中學弟,同是校刊社的成員之一。以前在學校,余寒就常逗得他們一群人開心極了,她只是不明白為何余寒的名字與人是這樣的極端,他給人的感覺永遠如此燦爛,如陽光般。現在她知道自己如何認得他了,因為他那種特有的笑容。
編輯校刊時,余寒和她的默契好得沒話說,他們兩人常會想一些突如其來的壞點子,讓老師忙得亂成一團,只是從畢業後,她就沒再和余寒聯絡上。久別重逢的喜悅,沖淡了在童紹華那兒的不愉快。
「好好慶視,如何?,」余寒夸張地作個邀請的手勢,葉嵐差點笑岔了氣,她也夸張的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