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的黑衣人知道打不過時得,立刻退回同伴的身邊。
「兩位有什ど目的?」伍學瀚高聲問話的同時,除了女眷,伍府的男了幾乎已全員到場。
「受人之托,要伍大少爺小妾的命。」回話的是高瘦的黑衣人。
「她不是我的小妾,只是一名婢女。」
「明眼人不說暗話,我明明看見她從伍大少爺小妾的房里走出來;況且看她這一身穿著,怎麼可能是婢女?」黑衣人也不願殺錯人,畢竟酬金就那些,沒有必要多背一條人命。
听兒原本就死意甚堅,遇到這種場面,反而不慌不亂,只是直勾勾的看著伍學瀚,那個令她連作夢都會偷笑的偉岸男子。
「有事沖著我來,何必濫殺無辜?把人給放了。」伍學瀚跨前一步,表面說得雲淡風清,可是——
她那如抖落于秋風中葉子般的單薄模樣,微風揚起她沒有系綁的發絲,在在令他心慌。他卻只能強自鎮定,不能再多看她一眼。
「伍大少爺的名號響徹應城里外,有誰敢動伍大少爺,就是跟天地作對。」黑衣人跟著退一步。「還請伍大少爺把人交出來,否則我還是會殺了她。」說著,刀鋒更貼近了雪白的頸項。手上既握有籌碼,他怎肯輕易放棄?
「大哥,我們一起上。」二少爺叫囂著。
「敢來伍府傷人害命,當伍府沒人嗎?」五少爺氣急怒罵。
伍學瀚手一揮,要兄弟們別沖動。「小小不能有任何損傷。」
「大哥說得有理,我們別自亂陣腳。」三少爺出言相挺。
「我出兩倍的酬金,只要你放開她。」情勢比人強,刀鋒不長眼,伍學瀚絲毫不敢冒險。
「若收了你的錢,那我們兄弟倆日後要如何在江湖上立足?」黑衣人拒絕了。
「大哥,怎麼辦?她到底是不是我們的目標?」矮胖黑衣人低聲在同伴的耳邊問著。
「應該是。傳聞伍大少爺的小妾長得如花似玉,你看這娘們的美色,不是一個奴婢該有的。」
「她真的只是婢女,伍府上上下下都可以作證。」伍學瀚故作瀟灑,不讓惡賊以听兒安危作為要脅。
時得握緊了劍把,伍府少爺們的貼身護衛也都把劍抽了出來。
「那就把人交出來。」黑衣人見這情勢,也只能繼續抓緊手中的護身符。
「我就是二女乃女乃。」听兒話一出,全場嘩然,只有伍學瀚仍不動如山。
她這麼坦率的承認,反而讓黑衣人遲疑了一下。
听兒繼續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殺我,不過,你們盡避動手吧!」彎彎的眼兒,看著伍學瀚的一派輕松。
她在期待什麼?期待她承認自己是宋听兒後,他會為她緊張、害怕嗎?就算她走上黃泉路,善良的他頂多面露哀悼,或許還有那麼一些些小悲傷。之後,便什麼也沒有了吧……
「這……」沒有求饒、沒有哭泣、沒有嚇昏,還叫他們動手殺了她!听兒的反常,讓黑衣人直覺事有蹊蹺。
「要敢殺了她,我保證讓你們血濺當場。」伍學瀚似笑非笑,明明是很和善的人,說出口的話卻是那樣冷森,令人毛骨悚然。
她到底在干什麼?之前明明不肯承認自己是宋听兒,現在大難臨頭卻反而認了,她是不要命了嗎?
不要命!
這三個字深深擊中伍學瀚的胸口。
他終于明白她反常的穿著是為了什麼,她的確是不要命了!
那日,看到她奔回屬于宋听兒的廂房換衣,他立刻找來桃花詢問,桃花不敢欺瞞他,將事情的經過全部老老實實的說了。
他這才知道她的委屈及心酸,于是反過來要桃花不要告訴听兒他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既然她覺得當小小比較快樂,他沒理由不配合。
而在不久前,以他的耳力,當然知道她就站在門外偷听,他之所以要讓她听見他和苗千芙的對話,也是想試試她。
就算長得再美,沒有品格及操守,還是無法入他的眼。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他幾乎已可以確定她的本性十分柔順乖巧,若非逼不得已,不會做偷雞模狗的事。
尤其從許財力對她輕薄無禮時,她驚嚇及無助的反應,可以看出她的不解人事及單純。
且如果她真的愛慕虛榮、貪圖富貴,那她大可以小妾的身分同他吵、同他鬧,要求更好的享受;可是她沒有,她只是安分的做著奴婢的工作,伺候他的起居生活,從不喊苦、不喊累。
可是,她三番兩次騙婚是事實,他總得求證,好安自己的心,好堵他人悠悠之口。
所以那些話是故意說給她听的,算是最後的試煉,沒想到如今他在她的眼底看見的,竟是堅決求死的意志。
黑衣人面面相覷,不敢貿然動手。
「大哥,押她走。」矮胖黑衣人建議,他們不能丟了這個護身符。
瘦高黑衣人點點頭,押著听兒緩緩地往後退。
「大少爺,謝謝您的仁慈,願意納我為妾……」
「不……听兒!」
伍學瀚淒厲的喊聲劃破天際,卻阻止不了听兒將脖子湊上刀鋒,讓刀鋒染上她的鮮血。
第六章
突然,一顆石子快、狠、準的打落黑衣人手中的刀。
擲石之人乃是二少爺的貼身護衛,易雙。
黑衣人的刀一落,時得的劍立即刺向黑衣人的顏面,其餘護衛也皆拿出看家本領朝黑衣人進攻。
伍學瀚狂奔至听兒的身邊,看到她頸邊不停滲出鮮血,忍不住大吼,「易雙!」
听兒仍是直挺挺的站著,看著搶到她身邊的他神色狂亂,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那刀傷所帶來的痛意。
易雙飛身過來,先點了听兒的頸邊大穴,再察看她的傷口。「大少爺,應該沒事。」幸好他眼明手快,傷口沒有太深。
被點了穴的听兒立刻陷入昏迷,伍學瀚將她打橫抱起,「張管事,找大夫來。」也不管後院的戰況如何,飛奔回到自己的院落。
易雙緊跟在後——那兩名黑衣人絕對不是時得的對手,再加上少爺們,他們根本插翅難飛。
伍學瀚將听兒輕放在自己的床鋪上,易雙拿來干淨的布巾,先在她的傷口上灑上止血散,再用布巾蓋上,剩下就得等大夫來了。
伍學瀚握著她冰冷的小手,表情凝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听桃花說她連晚飯都沒吃,他那時還在想,或許她是在思考著退路,沒料到她選擇的退路竟是以死明志。
如果沒有突然而至的歹徒,那她會采取哪一種死法?她為什麼不來跟他解釋?不來向他質問清楚?她甚至可以罵他、打他,就是不要用這種讓他後悔終生的手段。
他說過,他不是薄情寡義之輩,沒想到仍逼得她得以死明志!
她什麼都不說,他是既怒且恨,忍不住在心中痛罵自己。
老大夫匆匆而來,細細檢查那吻上刀鋒的細頸。
白發蒼蒼的大夫幾度撫著白亮的胡須,然後為听兒抹上最好的刀傷藥及止痛藥,纏繞一圈又一圈的白布。
老大夫把完脈、開完藥後說︰「大少爺,幸好呀!天佑二女乃女乃,只差那麼一寸,刀鋒要是再偏些,她這輩子恐怕就無法言語了。」
「那她現在……」伍學瀚問。
「還是有傷到喉嚨,所以等二女乃女乃清醒後,暫時別讓她開口說話,食物也以軟綿易嚼為主,不出半個月,應該就可以復原。」老大夫仔細解說。
「那她的身體?」
「二女乃女乃身體很好,大少爺不必掛心。我開了幾帖寧神固血的藥,讓二女乃女乃能安眠及減痛;至于她的傷口,一日換一次藥就行了。」
「謝謝大夫,夜深了還勞您的駕。」伍學瀚送老大夫到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