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听兒就蹲在花園前,剪下一株株的花枝。等采滿一籃子後,她坐在石階上,將花瓣、花心、花葉分門別類的摘下收集好。
然後,她將花瓣曝曬在陽光下,花心則交由廚娘腌制成醬菜,花葉她可以親自到廚房現炒,晚上就可以加菜了。
忙了一上午,她用手絹擦擦額上的細汗。
這時,桃花走進院落,手上拿了一盒提籃。
「听兒。」桃花喚著專心于花葉上的听兒。
「桃花姊。」
「听兒,你跟我去月華樓一趟,好嗎?」
「為什麼?」自從她進了伍府之後,就像是與外界隔絕,再也沒有出過門。
「老爺最近染上風寒,廚娘炖了一些藥,但老爺院里的人剛好有事要忙,所以我就自告奮勇要幫老爺送藥過去。」
「哦!」听兒還是一臉疑惑,不解為什麼她要跟著去。
桃花看出她的疑惑,繼續說︰「廚娘還要我順道帶回一些月華樓的糕點,因為二夫人最喜歡吃那里的酥提糕,我怕我一個人拿不動,所以請你跟我一起去。」其實桃花是想帶她出去走走,整天悶在這里,即使沒病也會間出病來。可若不這麼騙她,她是絕對不肯出門的。
「好,那我跟你一起去。」听兒將花籃收拾干淨後,便隨著桃花出門。
伍府大宅離總店不遠,只要經過三條街就可以到達。
听兒頭一次走入這樣熱鬧的商城,沿途不僅小販叫賣聲不斷,連店家的吆喝聲都此起彼落;但她沒有多餘的好奇心,只是專往著眼前的路,小心不要被人踫撞到。
桃花卻拉著她東逛西看的。「听兒,你要不要吃什麼?我手邊有碎銀,可以請你吃。」
听兒搖頭,淺笑回答,「我什麼都不想吃。」
桃花看她這麼乖巧懂事,心里更是心疼她,卻又無能為力幫她。「還是你想要買些胭脂水粉?」
「桃花姊,我又用不上。」就算點了胭脂也沒人看呀!
「可以先買啊!這樣想用的時候就用得著了嘛!」
「桃花姊,我們是來送藥的,小心藥涼了可就不好。」听兒提醒逛起大街的桃花。
桃花想想也對,于是領著听兒直直來到月華樓前。
熙來攘往,門庭若市。
月華樓是一棟兩層樓的酒館,不同于伍府大宅的簡樸,月華樓的門面金碧輝煌,裝點出富貴之氣。
「听兒,我們得從後門進去,別礙到月華樓做生意。」桃花帶著听兒走向一旁的巷弄,繞到廚房的後頭。
廚房里,好幾個大鍋爐同時燃起陣陣白煙,有燒水的、有蒸籠的、有快炒的,幾個大廚雙手似乎變成四手,快速的揮動菜刀及大鍋鏟。小廝來來回回穿梭,乒乒乓乓、叮叮咚咚,和大廳一樣熱鬧非凡。
桃花帶領著听兒來到廚房通往大廳的走廊上。
「你在這等我,我把藥拿去給老爺。」桃花交代了幾句,才往前頭走去。
「嗯!」听兒站到牆邊,忍不住往大廳里瞧。
午時才到,一樓十幾張桌子就已經坐了八成滿,席間都是衣裳華麗的公子、老爺們,月華樓的生意比她想象中還要好。
突然,她的視線停止在右前方的某個點上。
很少有姑娘家會拋頭露面的坐在大廳上吃喝,一般都會坐在樓上的包廂里,但那桌就坐了個爽朗的姑娘。
那位姑娘的眉目間有股精明又帶有絲絲英氣,正與一名男子同桌用飯。只見那位姑娘不時掩嘴淺笑,奔放的笑容里有著含羞的怯意,而不用看那男子的正面,光看他的背影,她就知道那人正是伍學瀚。
她一直都在追尋他的背影呀!
她連忙收回探視的眸光,心里是這麼自卑又自憐。她不但比不上表小姐的嬌美動人,更比不上眼前這位姑娘的活潑靈氣。
她只是個失了名節的騙徒,配不上大少爺,連作妾都不配!
「小泵娘,你怎麼站在這里?是新來的丫鬟?還是來找人的?」一位帶著酒意的客倌,色迷迷的直盯著听兒瞧。
「我……」她慌張的想找桃花。
「別怕,你長得這麼標致,陪大爺我喝兩杯。」這個男人叫許財力,跟月華樓有著酒類上的生意往來,平常為人還算好,是個殷實的商人,行事向來中規中矩;只可惜酒一喝,就這麼破功了。
他本想去上茅廁,卻被听兒秀麗的容貌所吸引。
她孤伶伶的站在牆邊,像朵搖曳于風中的白色水蓮,一身樸素,卻更顯得清雅恬靜。
這男人身上的味道真不好聞,听兒連退了兩步。
許財力見她退步,逗弄的興致卻越見高昂,反而步步逼近。
「你別過來!」她哀求,卻不敢大聲叫嚷,畢竟她夭生柔順。
「讓我看看,就看看嘛!你抬起頭來,讓我再多看兩眼。」許財力流里流氣的調戲听兒,見她猛搖頭,竟又伸出了狼手,一手扣住她的下巴,一手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腕。
「啊!」她眼淚含在眼眶里。「放手……不要這樣……」她的聲音細若蚊蚋,一點拒絕的力道都沒有。
她雙手揮動著,終于引起了端菜小廝的注意,可是沒人敢出聲,畢竟許財力是月華樓奉為上賓的客人。
從大門口走進來的時得,剛巧撞見了這一幕。
他一個飛身,三兩下就來到許財力面前,長腳一個側踢,踢掉許財力一雙髒手。
「時爺……」她懦懦的哭泣出聲。
時得這一動,驚擾了廳中的客人,連同伍學瀚在內。
其實時得一有動作,伍學瀚就已回身看見許財力輕薄無禮的舉動,雖然他立刻迅速的想趕到听兒身邊,卻仍是讓時得搶先一步,搶得英雄救美的先機。
「時得,你向天借膽了,敢對我動手?!」許財力手心紅腫,痛得眉眼全皺在一塊。
伍學瀚看著哭得梨花帶雨、小鳥依人的偎在時得身邊的听兒,感覺妒火燒了滿心滿眼。
時得不吭聲,站得硬挺挺的,怒看著許財力。
伍學瀚注意到時得的怒氣,心中頗感詫異。時得從來不會沖動行事,今日為了小小,倒是不顧一切了?!
伍學瀚忍下對許財力的不悅。生意人還是要有玲瓏的手腕,顧全生意上的來往。
「許大爺,真對不住,不知您傷到哪了?」伍學瀚陪著笑臉。
「伍大少爺,你家下人沒長眼楮嗎?我同這位小泵娘說兩句話也不成嗎?你看我的手!你看我的手!」許財力酒意上升,大聲嚷叫起來。
其實時得下手還算輕的了,否則這會兒許財力的手臂就不只紅腫,恐怕早就廢了。
「許大爺,這位小泵娘是我府里的人,時得一時沖動,才會誤傷了您。這樣吧!!今天您在月華樓吃的喝的,全算我請客,算是給您賠罪。」伍學瀚說盡好話,明白許財力是因為酒意作祟,這才鬧出這番事來;否則平時許財力這人是不會這樣的。
听兒餘悸猶存,直往時得寬大的背後縮。
他竟然不僅沒有為她說話,反而站在許大爺那邊!她早該明白「小小」只是個奴婢,他不可能會為她出頭的。
「大少爺,這丫頭是你府里的奴婢啊!那話好說,你出個價錢,把她轉讓給我,我就不跟你計較這傷人之事了。」
听兒聞言立刻驚慌的抬起頭,不意卻撞上他陰鷙的眸。
怎麼辦?她好怕,怕他真的把她給賣了!
伍學瀚冷眼微眯,看似在笑,其實唇邊隱抑著怒意。
「許大爺,這里畢竟是月華樓做生意的地方,我們樓上廂房談。」為免壞了酒樓客人的興致,伍學瀚決定關起門來談事情。
「好、好!」許財力當然應允,听兒越是表現得楚楚可憐,他越是喜歡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