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吃相這麼好笑嗎?」
為了發泄方才的難堪,涪湄忘了保持形象,不顧一切地將塑膠袋中的關東煮一樣樣下肚,等到快吃完時才發覺他盯著她笑。
詠翔沒有開口,只是微微搖頭表示她猜錯了。
「對不起,我應該付帳。」涪湄一瞬間想起這件事。她怎能讓他請呢,兩個人相識到現在不過十幾小時……
「那是我要請你的。」詠翔拒絕了她的鈔票,又接著說︰「忘了告訴你,你的文章寫得很棒,我很喜歡。」
原來他要說這個,涪湄不禁羞紅了臉。
「謝謝,我覺得我的文筆還太生澀,需要再磨練才行。」
「拜托。」詠翔不欣賞她的過度自謙。「我又不是沒看過其他人寫的游記,你如果再謙虛下去,就有人要跳愛河自殺了。」
「愛河?」涪湄眨眨眼,「愛河」真的會讓人滅頂嗎?
「對啊,高雄的名勝,別稱‘垃圾河’。」詠翔俏皮地眨眨眼楮。「如果你有興趣的話,等下我帶你去看。」
「真的有愛河啊?」涪湄還是不太相信。
「沒錯,就是因為那條愛河,害我都不敢‘墜入愛河’,以免日後‘永浴愛河’,洗一百年澡也洗不干淨。」詠翔繼續拿這條名聞遐邇的愛河開玩笑。
阿湄忍不住笑了,剛才的壞心情跟著消失了大半。
看到她笑的詠翔總算松開了眉間的擔心,說真的,他還真佩服自己胡扯的功力呢。
「對了,你的書名為什麼叫《听一朵流浪的雲》?」應該是可以問這問題的時候了。
「為什麼這樣問?」
阿湄放松的神經又瞬間繃緊,他想從她口中探得什麼秘密?
詠翔被她的自我防衛打敗了,只不過是問個書名,她的反應怎會好象一只豎直全身尖刺的刺蝟?或許他們認識的時間還不夠長,還不到他可以套話的階段。
「沒什麼,只是在想你下一本書應該叫什麼書名。」他立刻扮了個理由。
原來是這樣!涪湄舒緩了緊張的情緒,開始思索該怎麼回答他。
「叫《做一個快樂的小飛俠》如何?」詠翔月兌口而出,他一直希望有一本書的名字和他網路上的昵稱有關。
「小飛俠?」涪湄起疑了,這跟「流浪的雲」有關連嗎?除非他就是……「你是不是……?」她突然很想問他是不是小飛俠本人,但只要一開口,她「流浪的雲」的身份就會曝光。
「是不是什麼?」
「沒有。」涪湄輕咳幾聲來掩飾不安的情緒,反正只要心里有數就好,用不著什麼事情都要弄得水落石出。
「啊,我要趕快回去做苦工了,要不然明天早上沒辦法爬起來開店。」詠翔迅速起身。「走,我先送你回旅館。」
阿湄隨他起身,但她現在不想回旅館。
「我跟你一起做,好不好?」
「呃……隨你了。」詠翔不好意思拒絕她的要求,只好讓她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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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明白要做木工也是要有點天分的。涪湄再連續釘了幾個失敗的櫃子後,大大地喘了口氣。
「你到旁邊看書吧。」就算知道她礙手礙腳的,詠翔依然不忍心苛責她。
沒辦法了,涪湄照他的吩咐坐到一旁,又將袋中的書拿出來看。
「在看誰的書啊?」詠翔怕她太無聊,即使在工作中也得分神陪她聊天。
「艾玫。」涪湄揮揮手上的書示意。
「哪一本啊?」詠翔又問。
「曖昧關系。」
「那本我知道,寫一對沒血緣關系的兄妹嘛。」詠翔平常有上艾玫留言版,對她的作品自然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你知道啊。」涪湄滿訝異的,她記得他把艾玫的書退光了。
「知道是知道,不過現在的客人不喜歡太清純的東西,所以一個禮拜就退了。」詠翔答得無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好現實喔。」涪湄多想說出她是想看看這本書中的K中K女到底是什麼學校才來高雄的,不過說出來可能會被嘲笑。
「反正她寫的也很現實,只能面對市場上的現實了。」詠翔聳聳肩,他是一個對市場現狀無從置喙的租書店老板。
「和你說話好累。」涪湄忍不住嘆了口氣,就算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听起來還是滿不順耳的。
「還好吧。對了,我們干嘛聊艾玫啊,來聊你的書不是比較好?」詠翔開始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了,何必和她說這些?
阿湄沒對他的提議做出回應,只在心里慶幸自己是個不必直接面對市場壓力的旅游作家。
「黃小姐?黃小姐?」
詠翔一連串呼喚將她從自言自語的狀態中喚回,她望了他一眼,終于說出自己來高雄的目的。
「我想看看艾玫的《曖昧關系》里說的K中和K女長什麼樣子。」
「你說的是雄中和雄女吧。」詠翔搖搖頭,這個簡稱應該只有念過這兩間學校的人才會知道。
「不是吧。」涪湄輕抿著唇,艾玫書里只說K中K女,又沒說是雄中雄女。
「那我就不知道了。」詠翔沒有理會她略顯懊惱的神色,徑自轉換了話題︰「對了,你下一站要去哪里?」光寫高雄絕對不夠湊足一本書的篇幅。
「這我還沒想到。」涪湄回答得干脆。再度流浪的動機還沒萌發前,哪里都可能是她下一個去處。
「你的下本書里會寫高雄吧?」
「會吧。」涪湄想她會在這里多留幾天,不只是品嘗回憶,還包括尋找艾玫書中的場景。
「拜托,不要寫我,就算要寫也寫‘某英俊斯文的秦姓租書店老板’,最好加上‘萬年誠征女友中’。」
詠翔這句天外飛來一筆的話讓涪湄吃了一驚,緊接著她忘了矜持,爆出一陣無法克制的狂笑。
氣氛總算又回到Good書城該有的輕松水準了,詠翔禁不住佩服起自己的搞笑功力。
就在此刻,他听到一陣陌生的手機響聲。
「黃小姐,你的手機響了。」他提醒她。
「我沒辦手機。」涪湄眨眨眼楮。一個真心想流浪的人絕不會讓人很容易便能找到他,所以不會辦call機、手機,甚至連偶爾落腳的旅館的電話都不隨便給人的。
「不過這也不是我的手機啊。」詠翔記得他把手機放在家里,因為在這樣的深夜里應該沒人要緊急聯絡他吧?
餅了幾秒鐘,他發現聲音的來源,就將那手機通話鈕按下。
「喂。」
「死秦詠翔,果然在你手上!」是家珍。
「喔哦,原來是你的。」詠翔就想是誰的手機會放在店里呢。
「什麼原來是你的!趕快給我關機,明天早點開門,我要過去拿!」
「保管費一小時五百,不然用你的八卦來交換也可以。」詠翔回答得干脆,他還念念不忘她今天獅子大開口的工資呢。
「王八蛋!你死定了,偷听別人手機耳朵會爛掉!」
在家珍憤怒地掛斷電話後,詠翔才對手機吐吐舌頭,再幫她關機。
「誰啊?」涪湄還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
「世界超級三八誰人甲伊比的涂家珍小姐。」詠翔趁機在家珍身上加了一堆形容詞,以報今天被她吐槽的仇。「對了,我先送你回旅館吧,等下我要熬夜等家珍來拿手機。」說歸說,他還是不能不顧道義的。
阿湄又笑了,笑他人前人後各一個模樣。
「走吧。」
詠翔已經將鐵門拉上了,涪湄才點點頭跟著他走出租書店。
這時她突然覺得他是個很好的男人,如果認真交往起來絕對不會讓人失望的……
「拜,有空再聯絡。」
到旅館門口後詠翔向她揮揮手,又吩咐計程車轉回租書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