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掃昨天大雨的陰霾,今天下午是晴朗宜人的天氣,安森的車夫駕著馬車往佩爾梅爾街馳去,黛麗享受迎面而來的輕風,樹葉紛紛落下,布滿了車道,而且沿著佩爾梅爾街的花全開了,花香撲鼻,讓人神清氣爽。她很高興安森能邀她出來玩,能不必思考鄰座究竟是哪一位先生或伯爵真好!旁邊是安森,而這種親切的感覺的確很好。
「你來倫敦多久了?」安森微笑地問她。
「快滿一年了,時間過得很快,我都不覺得過了這麼久。」
安森握住她的手說,「對于你父母的事我感到很遺憾,黛麗,昨天晚上我沒有機會告訴你,你過去這九個月一定過得很寂寞。」
黛麗很快地吸了一口氣,並且投給安森一個感激的微笑。至少安森知道她的父母,這讓她的關心听起來像是真的,其他人也問過她相同的話,也同樣表示關懷,但是他們都是陌生人,她不由自主地就會覺得他們壓根兒就是虛情假意的,可是安森卻不一樣,他是她的朋友,她應該信賴他,他也不像紀查德,黛麗心想著,這應該會是個美好的下午。
她轉向車子里的安森說道,「我從來不在乎我是不是寂寞,事實上那不能稱作孤單,我只是一個人,專心地做我的事,而時間就像飛也似的過去了。」
安森又給了黛麗一個諒解的微笑,「我想如果是我,我會需要一點娛樂和刺激。那時候我才八歲,我父母的產業全都歸我哥哥管理,而我很慶幸我不必過那種生活。」
當另一輛車經過時,他轉頭向車上的人招手致意,另一輛車上有兩名年輕女孩,「她們是劉家的小姐們。」她們的車經過之後,安森向黛麗解釋道,「我們是從小就認識的,她們是很好的朋友。」然後又對黛麗深深一笑,把注意力重新轉回黛麗身上。
第三章
查德把桌上的資料推向對面的艾查理,用手指扒過自己的頭發之後站起來,走到窗戶旁,用一只手遮住刺眼卻溫暖的陽光說道︰「你覺得怎麼樣呢,查理?」
「我想雷小姐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不論她想從任何方面來解除她現在的困境。」艾查理繼續把桌上那些他已經準備了一天的文件重新復閱一次,想看看是不是完全沒有問題,會不會有估計錯誤的地方。他已經替紀查德工作超過十年了,而據他所知紀侯爵的財產是相當龐大而驚人的。
艾氏代書事務所是侯爵在船業上的財務及法律顧問,也是紀林的收入狀況審視、記錄的負責人,另外也幫紀查德解決、處理他個人的事務。查德認為侯爵本身的理財、處事能力很強。查理在十二年與他共事以來,對他是愈來愈尊敬,因為紀查德是一個讓他佩服的男人。別人可能會陷入的困境他卻能夠克服,他充分利用逆境使自己成長,更努力,于是他在十年間一躍為全英格蘭最富有的人,「我明天一早就會把這個估價及細文送去給雷小姐過目,或者您希望我今晚就拿去。」
「不,明天比較好,記得也送一份給她的律師。你可以在和雷小姐討論的時候再瀏覽一次,這樣潘先生在和雷小姐會面之前就可以有機會對這份文件更清楚了解。」回想起他最後在雷瀚看見的那個胖胖的律師,他又說,「潘律師的動作不是很快,所以我把大部分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可以多擔待點責任,和雷小姐盡快達成這場交易。」查德走到放著白蘭地的桌子,倒了兩杯酒,把其中一杯遞給查理,他最後又看了那些文件一次,確定每件事都在掌握之下。
「雷小姐對這份評估細文應該不會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了。」查理說道。
查德的嘴角揚起一個冷笑,他不大相信雷黛麗在接到評估的時候會有多愉快,「我倒覺得她會直接地把這份文件丟進壁爐里燒個干淨。」他推想地說道,他不必抬頭就知道查理听見這句話會有多驚訝,事實上,不管黛麗接到文件時會有什麼反應,他實在無法想象她能有什麼不滿。這是一個很容易的交易,在這種交易的情況中,他總是把個人情感排除在外,這是他的原則,如果忘記了這個原則,就會讓自己吃苦頭,經驗已經告訴他要謹守這個原則,而且他也不想再為此付出代價。
事實上的問題就是,他認為自己是討厭黛麗的,除去她的美貌不說,他以為他會發現這個冷感、不成熟、自恃的小女人有多令人不愉快;但是相反的,他卻是不斷對她感到驚奇,他對她的厭惡很難再維持下去。「她很……很……特別。」最後他好不容易擠出一個形容詞對查理說道。
查理喝了一口白蘭地,查德從來沒有和他談過任何一個女人,當然了,他合理的認為這純粹是因為這個交易產生的情況,然而這和查理以前遇過的狀況不一樣,這是這幾年來查德第一次對某位女性感興趣,他覺得他應該站在替紀查德處理事務的角度來看,但是他覺得他還是應該有所回應,「我和雷小姐會面過,我並不覺得愉快。」
「會面不盡然都會是愉快的。」查德直截了當地說道,「而且我想光和她見過一次面並不能了解她很多,不過我可以清楚看透的是,她越不希望你這麼看她,而實際上你看見的可能就越接近真實的她。」說到這里突然有一個畫面閃進他腦海里,那是一雙赤果的腳踝和腳丫子,還有沾著泥土的臉。接著,是她心里交戰、言詞激烈的樣子,他一度覺得她像是樹木里的一只幼蟲或是發脾氣、撒潑的悍婦。
「我想很多人都是這樣的,紀先生,他們總是在大眾面前露出最好的一面。」
查德由文件中抬起頭來,「沒錯,但如果是雷小姐,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會給你好臉色看。」看完文件的最後一頁,他把它放下,拿起白蘭地走向窗邊。雷黛麗有些地方很不一樣,有些地方就像是挑戰傳統一樣的,如同剛剛查理所提的。她表現出來的,不像是大多數人想給人深刻的印象那樣,反而她像是在隱藏自己,對那些她應該急著去搏取他們注意和歡心的人表現得不在乎、興趣缺缺的樣子。
今天在她姨丈的制圖室里,她和他昨晚看見的那個女人完全不同,就像白天和夜晚的差別,差距很大,她有一部分是溫暖明亮的,就像是森林里的精靈一樣,而其他部分,查德想到就只能搖頭了。他昨晚不是才認為她缺乏熱情和活力嗎?她今天就像是個噴火表演的人,一個十足暴躁的野丫頭!查德不記得有女人敢這樣對他說話,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但是他知道那是他還沒長大之前的事了。
如果她站在他面前的時候頭發沒有散下來,她沒有跺著腳大發脾氣地對他大聲斥責的話,他原來是要好好譴責她,讓她有深刻的印象的,但是她的頭發散下來,鬈曲的褐色秀發散落到腰身,很迷人,于是他被吸引得連她說了什麼都不知道。
事實上他也被她突然涌上臉的紅暈迷住了,她的眼楮更像是兩團散發熱力、熱情的藍色火球。而他更是完全被她的唇迷住了,她的朱唇微啟,可以看見她潔白如雪的貝齒,還有她口中那一片潮濕、溫潤的粉紅色蓓蕾。她的唇實在足以讓人意亂情迷,實在是太引人入勝,強烈到他不得不克制自己。但是即使到他走出希妲家門口,黛麗的朱唇仍然糾纏著他,讓他愈來愈覺得那是他所見過最想一親芳澤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