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黑的眉毛微微打結,江騰的俊眸定在凌依莎身上。今夜恐怕他沒有辦法陪她了。
「我送妳回去。」他不放心她獨自一人留在這里。
「不要嘛!」她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怎能白白放過。「有事你先去忙,大不了結束後,你派人送我出城。」她水亮的明眸有讓人不忍拒絕的希冀。
江騰看出她的渴求,雖不忍拒絕她,卻仍是擔心。
「只要有人送我回到下城,就沒什麼可擔心的。」凌依莎握住他的袖,小巧的唇瓣微勾,努力說服他。
「荊公公,你負責照顧莎小姐,無論如何要在天亮以前將她送回下城。」
「奴才明白。」
撇開戀戀不舍的目光,江騰腳跟一旋,魁梧的身影旋即消失在夜色里。
「莎小姐,這邊請。」荊公公恭敬地帶路。
「有勞公公。」凌依莎踩著月影,心急如焚地走向采薇閣。
今晚對她來說,極為重要,關系著她的未來,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這一夜的確改變了她的未來,但卻並非她預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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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西沉,太陽東升,兩日前的那一個夜晚,采薇閣邊的綺麗纏綿,成了一個極深的秘密,藏在有心人的心里。
海極皇朝同光皇帝緊鎖眉頭,在御書房內來回踱步,書房外跪滿男女,他們都一身華服,臉上卻哀慟陰晦。
「太子殿下殘暴無情,請皇上明鑒呀。」為首的定國公,淚流滿面的叫道。
「太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可他竟然斬了我佷兒!他不過是有些愛斂財的毛病,怎麼也罪不至死啊!」枯瘦的藤王妃怒不可遏地泣道。
「各位愛卿都起來吧。」同光皇帝溫言相勸。
「請皇上三思,如此冷酷無情的人,如何能做海極儲君?」
「定國公、藤王妃、馬侯爺,你們倒起得挺早啊。」眾人口中的嗜血狂魔陰冷地掀著黑袍從側殿中緩步走來。
眾人一見宇文浩騰,全都怒目而視,咬牙切齒。
「皇兒,你總算是來了,快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同光皇帝但求息事寧人,一心以為只要朝野上下和氣,他便能流芳百世。
「不錯,我的確是斬了他們的兒子和佷子。」
「朕去北方休養的時候,你為何不報?」
「父皇能讓兒臣動手嗎?」他冷冷的輕哼。
「你……你……」同光皇帝顫抖的手指著狂傲的兒子。
「請父皇保重。」宇文浩騰淡淡道。
「皇上明鑒,太子無德不孝,自作主張,理應廢黜。」盯準時機,訴苦的人齊齊發難。
「禁軍都在干些什麼?沒見皇上勞累體弱,還不快把這些人趕出去?」偉岸的身軀橫在房中,宇文浩騰泠酷的開口。
海極宮中禁軍皆是太子人馬,他一聲令下,禁軍高手如同潮水般涌入,包圍在御書房外,將人架起,動作既快且狠,瞬間,原本哭聲不斷的現場一片鴉雀無聲。
那些反對他的人,無人敢再開口。
「你不該這麼做,不該!」老皇帝頹喪地拍著龍椅,氣急敗壞地說道。
「父皇,沒有什麼不該的。」他冷靜地回身,臉上除了冷漠再無其它情緒。
「于丞相,此事你亦有份?」皇上轉向一直垂手肅立一旁的丞相,痛心地問。太子瞞著他開殺戒,丞相為何也不報?
于堪神色恭謹,「皇上,太子這麼做沒錯,如果皇上要責罰,就罰微臣吧!微臣的確知情未報。」
「你們、你們都反了!朕還沒死,你們竟然就……」
「父皇,我殺的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他們都是先祖的子孫啊。」
「他們有想過自己是先祖的子孫嗎?」宇文浩騰不掩憤怒道︰「定國公之子的別苑外堵滿了白骨,那些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平民百姓;藤王妃的佷子奸婬擄掠,無惡不作,他們蔑視王法、為所欲為,這樣的人根本不該活著。」
「朕知道他們的確是有些貴族子弟的習氣,但沒必要為了幾個賤民弄得朝中一片殺氣。」
「民為國之根本,他們再這樣胡亂作惡下去,只會使得我宇文家失去民心,若不殺他們,罪惡便不會停止,我們又要如何向百姓交代?!」
「可……」老皇帝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說服自己的兒子。
「我朝對氏族的管束向來寬松,以致那些王侯都不將父皇你放在眼里,洛親王甚至擁兵自重,在他的領地里,百姓都得稱他為皇上,他還自制龍袍,準備登基,天下怎能有如此有失綱常之事?」
「不管如何,朕都不許你再殺人了!朕不想再看到鮮血,去把城門上的人頭摘下來。」生性軟弱怕事的同光皇帝難得有如此強硬的時候。
宇文浩騰沉默地站到皇上的面前,冷冰冰地挑眉道︰「除了兒臣下命令,誰也無法取下那些人頭。」殺雞儆猴的事怎麼能只做一半。
「你?你想忤逆謀反不成?」
「如果有必要,兒臣會取而代之。」那濃如深潭的眸子里盛滿安靜平和,與他話中的狠戾決絕大相徑庭。有誰知道此時他胸中的悲憤,他覺得孤獨蒼涼,心中一片冰冷,只有那夜被深深握過的手掌升起暖意。
『開心的「力」就會傳遞到你的身上。』
驀地,軟綿的嬌女敕嗓音在腦海盤旋響起,他感覺她彷佛就在他身旁,抱住他,給他力量。
正當他神思漫游之際,一把金刀已抵住他的咽喉。
宇文浩騰冷靜地瞥了一眼金刀,視線緩緩地對上持刀之人。
「皇弟,你的刀法越來越快了。」他淡淡地出聲。
「皇兄,我不管你要做什麼,殺多少人,可父皇無論如何都還是現任的海極之君,不可不敬。」
同樣出色的兩個男人站在御書房中央,氣氛詭譎緊繃,兩人眼神互不相讓。
「江騰,將刀放下。」皇上見兩個兒子對峙,差點喘不過氣來,命令他最寵愛的兒子收手。
「兒臣遵只。」宇文江騰依言放下金刀。
「皇弟不愧是父皇的好兒子。」宇文浩騰雙手負在身後,譏諷三弟。
「皇兄不用嫉妒,你若是肯學我一樣撒撒嬌,父皇也會疼你的。」話音落下,他轉身擁住身著明黃龍袍的同光皇帝,「父皇,你去北方好久,害兒臣好想你。」高大的他綻出陽光般的微笑。
罷才氣得半死的同光皇帝在小兒子的撒嬌下恢服了笑臉,他慈祥地模了模小兒子的頭。
字文浩騰見狀神情一僵,朝父皇深深一拜,便頭也不回地走掉。
他明白自己太執拗,個性太過剛硬,不夠討人喜愛,這樣的他注定孤獨。
「皇兒,你說你皇兄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同光皇帝看著他寂寞的背影,幽幽嘆道。
「父皇,皇兄與兒臣一樣,都是你最好的兒子。」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做事絕不留情,也不給自己留下後路,因此總是傷人傷幾。
「江騰……」老皇帝雙眼微濕,拍拍這個可愛的兒子。他的出現,阻止了父子決裂。
第3章(2)
轉出御書房,宇文浩騰坐上了暖轎,前往兵部。直到他忙碌的行程暫時告一段落,飲下今晨的第一杯茶時,他的貼身隨侍銀狐上前稟報,「太子殿下,屬下已查出那夜是誰征用了采薇閣。」
「說!」他忘不了那個綺麗的夜晚,他一定要找到她。
「是三皇子殿下。」
「江騰?」他的心猛地一沉。
「的確是三皇子,而且當夜,全海極皇朝的巫師術士都聚集于閣內。」
宇文浩騰收緊拳頭,面色陰鷙。難道她是他的女人?
「查出她的下落了嗎?!」他陰沉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