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得好。」唐光率先表示贊同。
「一票。」始終坐在女神身邊的韓山跟著附和。
「為什麼放棄?」
「小晴啊,你不知道,這種東西不是幾個月就做得完,照時當年完成拜利猜想是因為父親過世的關系,他把自己關在家里關了兩年才做完。」莫克非常自動地把她當自己人,全盤解釋給她听。「每天看起來都像你那天看到的他那樣,這次不知道又受到什麼刺激才去做霍斯假設。」
刺激?該不會……難道是為了她?
花初晴將目光轉向卓照時,發覺他向來皺眉神君的一號表情,有了些不自在的別扭神色。
「老實說,以照時的能力,要去破解這種難題絕對沒有問題,問題是他已經收山了,原因你叫他自己講。」敏銳如莫克早就隱隱嗅出這兩天兩人的不對勁,他敢拿他的心愛球棒擔保,一定有鬼。
听了莫克的話,那雙瑩瑩水眸朝他看了過來,卓照時頓覺俊臉熱燙。在這雙眼楮的凝視下,下管被問了什麼,該講的、不該講的,他都會無條件招供。
「還不適合。」
可惜他的招供太外星人,就這四個字誰听得懂啊!
「什麼東西不適合?」
「重要數論難題被解開,經常可以帶給某些領域突破性的躍進,可是……」卓照時話語遲疑,不是立場不明確,而是不確定該從何說起。
「可是?這樣不是很好嗎?」花初晴不太理解。
「但是科學沒有讓人類過得更好。」他不擅表達,但他努力想讓她明白自己的想法。「它只為少部分人提供利益,知識的力量不再是人類內省的力量,而是破壞的力量。」
沒料到所謂的答案是這麼嚴肅的東西,花初晴有些愕然。
「嗯,科技失控的發展只帶給少數人好處,卻必須由多數人承擔惡果,除了人類對世界越來越感到痛苦、失望外,」卓照時眉心緊鎖,「所有天災人禍也並沒有因為科技進步而得到解決,而且先進國家造成的危害,經常要其它國家一起承擔責任,所有的災難一次比一次死傷更嚴重……我,也是其中的幫凶。」
「嗄?」她不解地看向他。
「解開拜利猜想導致了拓學理論幾個模糊點被重新定義,進而提升戰爭導彈系統的設計。」卓照時靜靜地開口。「我十七歲的成就,是讓人類得到能更精準毀滅生命的武器,在我十八歲那年,因為這樣被發明的武器開始大量使用在戰場上。」
雖然花初晴不知道拜利猜想是什麼,也沒听過拓學理論,可是她在他眼中看見了深深的自責和痛苦。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少年對數學單純的熱忱,卻成為殺害無辜者的工具,那絕對是一種無法被遺忘的傷痕。
她心里突然涌起強烈的悲傷和憐憫。
「所以後來你拒絕貝爾實驗室的研究邀請,回台灣教書?」
卓照時點點頭。
「原來……」
花初晴突然想起上個月有家雜志做了個專題,叫做「天才們都到哪去了?」,專題前一個月,還跟Z館幾位助理分別聯絡過,想訪問眼前這四個怪人,後來全都被拒絕了。
雜志出爐後,內文刊載著四人「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這些天才們後期除了偶爾在研討會露面外,都不再有杰出的論文發表。
看著投影機顯示的獵豹計畫,一個假設在腦袋中成形,她口快地問了出來。
「你們四個該不會都是因為類似的事情,才到Z館來吧?」
「你猜對了。」莫克苦澀的一笑,球棒指向投影機畫面,「那就是我們的贖罪券。」
Z館的存在,讓他們放棄了主流所能帶來的光環和財富,選擇棲身在陰影中,接受各種對抗世界黑暗勢力的委托,企圖改變被人類不成熟的性靈所犧牲的生命,只為了換取心靈的平靜。
在他們眼中看來,光鮮亮麗的科技化世界只是假象,用來掩飾支離破碎、千瘡百孔的殘局。
「要改變,所以才在這里。」連平常嘻皮笑臉的唐光也是正經十足。
他就是那個在讓一億人月兌離貧窮的尤努斯得到二00六年諾貝爾和平獎後,把孟加拉國國旗跟「向穆罕默德•尤努斯致敬」布簾橫掛在辦公室門口的人。
「變好。」從不用完整句子講話的韓山也拉著她的袖子附和。
只可惜他的附和並沒有得到大家的認同,遺打破了嚴肅的氣氛,贏得卓照時和莫克的同聲證責。
「不可以!」
「不拉袖子。」有了從前的經驗可循,韓山很高興地放開女神的袖子,把手伸出來,等著女神再一次主動牽起他的手。
「韓山,其實……」花初晴有點為難,但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下一秒鐘,一向穩重的卓照時以雷霆萬鈞之勢上前,一把抓走她的手,對著韓山宣布。
「以後她的手只有我能牽。」
韓山困惑了幾秒,突然明白了他們的新關系,表情落寞了起來,但仍舊討價還價,「拉袖子。」
「拉袖子也不行。」
「衣服。」
「不可以。」
「裙子。」
「不準。」濃眉緊蹙,卓照時嚴厲地宣布禁令,「從頭到尾都不行,都是我的。」
第六章
一場平凡無聊的例行性會議開得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由Z館老大卓照時親口宣布的最新戀情火熱轟動,這一對外貌相稱、個性相異的男女,堂堂成為本周焦點話題。
而兩人感情明朗化之後,眾人所期待看見的,當然是鋼鐵男子如何被美人的似水柔情融化成繞指柔。
「照時。」
花初晴走進員工休息室,才開口講出兩個宇,原本吵雜的休息室突然一片鴉雀無聲,包括莫克、唐光在內,連同五個研究助理全都閉上嘴,有志一同地將目光投向男女主角。
屏息以待。
「Y大數學系邀你去演講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他們系主任昨天打了兩次電話過來,還有過幾天在達拉斯的研討會你決定要去了嗎?你再不告訴我,我就要取消機票了。」她怎麼會不知道這群好事的家伙在期待什麼,花初晴劈哩啪啦講著公事,比平常還正經八百的模樣讓圍觀民眾十分扼腕。
「演講的事情我記得早上不是……」不是講好了?卓照時話沒講完,就被柔柔小手抓住,拉著往外走,還邊走邊听到不悅的埋怨。
「你老是這樣拖拖拉拉的不決定,要我怎麼跟黃先生交代,還有機票的事情……」花初晴把這沒默契的傻瓜戀人拖出了休息室也就住口了,離開眾人的視線,扯著他袖子的手卻沒放開。
有些礙眼。
安靜地跟著她走,卓照時的視線始終無法離開她牽錯地方的手。
「袖子不是這樣拉的。」他忍不住開口。
語畢,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也對初晴說過同一句話,那時候初晴听完他的話,就放開韓山的袖子改牽手。
所以他說完了這句話,她會不會也……心跳不規則地躁動起來。
死盯著小巧柔荑,看著她自然放開手之後,小手垂在身側,並沒有如願握住他。
不是這樣的。濃眉蹙起。怎麼會這樣?
應該是這樣的……
溫暖厚實的掌心突然包裹住她的小手。
心髒猛地一跳。
花初晴驚訝地轉過臉,看著他正低著頭謹慎握好她的掌心,確認滿意後,嚴肅的眉宇為此舒展。
他好好笑!方才沒默契的小埋怨通通消失了,她抬起頭,亮燦燦地給他一個甜笑,握緊了他的手。
只是十指交扣而已,卻熱燙了她的臉頰,有好溫暖的感覺涌上心頭,甜蜜得像要融化了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