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連這麼丟臉又喪失男子氣概的時刻都會被看見?他是造了什麼孽啊?
她彎身抱起小吉,朝他走過來。
不要笑他!他會改進的!狄致奔垂頭喪氣地掙扎著。
「那是什麼感覺?」清冷悅耳的聲音響起,「我說怕狗。」
沒料到女神會這麼問,他愣愣的看了她一下才緩緩開口。
「就是……覺得很恐怖。」
「具體一點。」她淡然地看著他。
「就是……」看著那雙宛如要將他眩惑的清澈瞳眸,他突然覺得口干舌燥,訥訥地開口,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形容的是什麼,「就是心跳加快……不能呼吸,或許有一點頭暈……冒冷汗,完全的……不能控制自己。」
就像看見她的時候。一動也不能動,像被釘在牆壁上的蝴蝶。
「很好。」她輕輕地說,口吻輕柔得幾乎要將他催眠,「所以,你並不怕狗,只是看見狗時,心跳快一點、呼吸急一點,或許還會流點污,但這些都不會致死。」
許多恐懼癥患者可能因為過去的陰影或經驗,于是將害怕的事物和死亡錯誤性地連在一起,才會影響腦部向身體發出恐懼的訊號,造成毫無理由的害怕某種特山疋事物。
對于副修心理系的裴悅棠來說,她比一般人更能明白恐懼癥的癥結。
「把手給我。」她命令著。
狄致奔整個人簡直像是著了魔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夢游般地伸出手,並感覺到她略微冰冷的掌心握住了自己的。
天啊!她、她居然主動握他的手!
完了!他的心跳比剛才更快了!臉也快速地泛紅。
「小吉打過各種疫苗,它不會造成任何危險,」她突然開口說道,看著他的眼神相當篤定,「所以你不會死。」
說完,她便將他的手拉近懷里的狗,一寸寸的移進,最後,他的掌心貼上了溫熱且毛茸茸的物體。
有一瞬間,他反射性地想抽回手,但她稍稍緊握了一下,看著裴悅棠帶著鼓勵的明眸,他硬是咬牙打消逃跑的念頭。
「你的呼吸或許快了一點,但你不會死,」她復述著,「如果覺得喘不過氣時,就深呼吸。」
如果他快不能呼吸,有一部分絕對是因為靠她太近的關系。
他幾乎聞到她身上混合著消毒藥水的淡淡香氣。
「小吉不會咬人,以後就由你負責每天喂它吃東西,並替它清潔籠子。」接觸與認識是消除恐懼的最佳方法。放開他的手,她蹲將小吉放回籠子里。「你該去幫立可復健了。」
「喔,好。」狄致奔整個人還沉浸在幸福的泡泡里,絲毫不知道克服恐懼中最困難的那一關已經過去了。
在他的記憶里,關于和狗接觸的部分,有一個角落已經重新被植入新的美好。
此刻,他滿心想著那個讓他無法自拔的人兒,傻傻地走到門邊,突然回頭問出了在心里反復練習上千遍的那句話,希望今天的好運氣能夠延續,不要再讓他說錯話了。「裴醫師,你這個禮拜天有空嗎?」
裴悅棠抬頭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狄致奔,表情空白。
「沒空。」
雖然只是簡單兩個字,卻讓一顆帥哥心碎得滿地都是,但下一句話又馬上讓那顆心重新振奮起來。
「那你有空嗎?」
沒料到她會反問,他宛如死而復生,點頭如搗蒜。
「有空!有空!」
「那星期天跟我去一個地方。」她還是一貫的淡漠口吻。
「好、好,沒問題!」
哪里都去!避他上刀山下油鍋!無論哪里,他都義不容辭。
第五章
裴悅棠俐落地替最後一只狗上完除蟲藥後,便輕輕伸手拍拍它的頭。
只見原本安靜、乖得像雕像的狗兒一月兌離她的掌心,就立刻像瘋了一樣沖出去,滿場亂跑亂叫,恢復原本性情。
今天是每個月固定上山為流浪狗義診的日子,也是她要狄致奔一起來的地方。
「小黑這小瘋子的個性還真只有裴醫師才制得住。」雖然已經認識裴悅棠很久,也看過太多次她的神技,但義工陳媽媽還是忍不住贊嘆。
「小黑只是活潑了點。」她輕描淡寫地帶過,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有睜眼說瞎話之嫌。
「裴醫師,你這次帶來幫忙的是你男朋友對不對?」一旁的林媽媽湊過來八卦,一雙眼楮盯著那個正在釘狗舍的男人身上不放。「人長得那麼帥,體格又好,真不錯。」
遠方,狄致奔一身休閑打扮,卷起衣袖,露出健碩的手臂,正幫忙修補著狗舍破舊的外觀。
裴悅棠掃了一眼,本想否認林媽媽的猜測,可是話還未出口,陳媽媽竟也跟著附和。
「啊,難怪,我看他一整天都在偷看你,原來是男朋友喔!怎麼這麼保密。」陳媽媽很為她高興。「不過沒想到你的男朋友這麼怕狗,我看他連模都不敢模一下呢。」
「我倒覺得他對裴醫師很有心,怕狗還肯跟著上來幫忙,這種男人好啊!」林媽媽敲邊鼓稱贊著,「裴醫師,你听我這過來人的經驗,男人就是要這樣,比目為你吃苦犧牲,以後結婚就什麼都听你的,沒問題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她終于找到機會,淡淡地開口澄清。
「還不是男朋友啊?」陳媽媽的口氣失望極了,「好可惜,你們看起來很登對耶。」
「還不是男朋友,那就是還在追裴醫師吧?」林媽媽樂觀依舊,「我看他這麼關心你,剛還間我先生你有沒有休息、有沒有喝水什麼的,很有心喔,條件又不錯,你要好好考慮啦!」
面對這種關心,裴悅棠只是淡淡點個頭便離開了。
她不太習慣將自己的感情攤在大家面前討論,更何況他們也的確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還剩下多少?」走到拘舍旁,她對著正在釘窗條的狄致奔開口問。
「這是最後一塊木頭了。」他沖著她咧開笑容。
做苦工做了一整天,他身上有著淡淡的古龍水夾雜汗水的氣味,一身名牌服飾也都跟它們的主人一樣灰頭土臉,實在狼狽得緊,可是見他一臉高興的樣子,又好像很理所當然。
明明他一開始並不知道是要上山幫忙,似乎真以為兩人要約會,還特地打扮了一番,而到了現場被告知是要做粗活以後也沒生氣,依舊像只滿場打招呼的公關犬,除了對大票狗兒們保持安全距離外,什麼事情都願意幫忙,還很得義工們的歡心,脾氣好得過頭,跟他上次處理自家公事的樣子截然不同。
「這里做完就可以走了。」她低頭看表。「下山後,我請你吃飯。」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他一連說了四個不要,但在發現自己可能讓人會錯立息後,連忙修正。「我是說,我請你吃飯,你不用請我。」
「快點做完。」裴悅棠不予理會,轉頭又去忙了。
看著美人遠去的背影,狄致奔心里溢滿了感動。
雖然今天和他期待的約會不一樣,可他真的感覺到女神對他已經有點不同了,因為她竟然親自提出約會,邀請他吃飯!
好幸福喔。
他想,若再幸福一點,他的眼角就會泛淚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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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頓非常安靜的晚餐。
簡直就跟大師達文西筆下的「最後的晚餐」一模一樣——都沒有聲音。
從點菜之後,兩個人便相對無言,默默的吃到最後,連餐廳服務生看見這一桌郎才女貌的金童玉女氣氛如此肅穆,也都不敢貿然過來走動。
裴悅棠不講話是因為天生話就不多,也沒打算尋找話題,而狄致奔則是因為第一次跟心愛的女生約會,非常緊張,又怕自己「舊疾復發」,講出什麼天理不容的蠢話,只好埋頭吃飯,仔細考慮著該怎麼開口才好,結果搞到最後,飯吃完了,話卻一句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