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都幾點了妳還沒吃?」閻御丞挑起眉,不悅地瞪向她。「幾天沒見妳都是這樣過的嗎?」
紀忻然滿不在乎地別開臉。
「幾年沒見我都是這樣過的。」
停在紅綠燈前,他轉頭看向她的側顏,那漂亮白晰的臉蛋上仍有著熟悉的倔強和不馴,實在是……好可愛。
閻御丞因為自己的想法微微柔和了嘴角,原來從前一直看著她這種表情,心里悸動著想開口說的就是這句「可愛」。
他忍不住像從前一樣伸手拉了拉她的馬尾。
紀忻然沒好氣地回頭瞪他,把馬尾從他手里搶回來,指尖觸及他溫暖的皮膚,頓時發麻滾燙,她不自在地縮回了手,氣氛頓時曖昧起來。
「妳……」見她不好意思的樣子,他原本想出聲調侃,但眸光突然捕捉到窗外一抹不尋常的影子。
只見一名騎著機車、戴著安全帽的男人極靠近他的座車,似乎在測量什麼距離,隨即從外套里掏出狀似槍的物品瞄準車窗。
「趴下!」
意識到對方的舉動,閻御丞無暇多想,才反射性地伸手將她壓低,車窗玻璃就發出一聲輕響,隨即呈放射狀的裂痕。
對方察覺玻璃並沒有如預期般碎裂,又連續朝著車窗開槍。
「不要動!」閻御丞按住她困惑掙扎的身子,用力踩下油門,車子瞬間如離了弦的箭飛馳而去,將那名男人遠遠甩在車後,行駛了一小段路,確定對方沒跟上,他才松手放開紀忻然。
「到底怎麼了?」她坐起身,看著他嚴肅的表情,忍不住苞著緊張,戒慎地四顧打量,這才看見自己身旁那扇車窗幾近碎成細塊,上頭還有兩個子彈未貫穿完全的痕跡。
「彈痕!」職業的緣故,紀忻然迅速地辨識出子彈是在近距離內射擊的,而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開槍,防彈玻璃居然沒有被震碎,實在很幸運也很罕見。
不過這種開槍方式是對特定對象的射殺,而對方所針對的目標很明顯,是她。
如果不是這片防彈玻璃,如果不是閻在她身邊,凶手很可能已經得逞了。
「這會是誰?為什麼會……」她看著彈痕喃喃開口,沒說完全,心里卻已經自動浮現出嫌疑最大的人選。
在父親過世之前,她和特偵組的同事都收過幾封警告信,要她停止調查劉姓議員;而喪父後,她回到組里,便沒再接到類似的恐嚇。
前幾天閑聊時,同事還告訴她這類的恐嚇已經很久都沒出現了,但今天下午她卻再度接到恐嚇電話,而且沒想到對方的動作會這麼快。
紀忻然沉默思索著。
如果這真的是劉議員唆使的,那麼表示現在偵察的方向已經相當接近核心了,只是,讓他不得不除掉她的關鍵點又是什麼?
「妳知道是誰,對吧?」閻御丞只一眼就從她的表情看出端倪。
「沒有,我不知道。」紀忻然回過神,回答的語氣因心虛而略顯急促。
她不想也不願意拖累他。
閻御丞沒有逼她,只是頗具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控制方向盤的手俐落地轉過半圈,猛地將車頭轉向,一面拿起手機按了個號碼。
「蕭大頭。」戴上免持听筒,他熟絡地直呼對方綽號。「我這邊出了一點狀況,十分鐘後會到你們局里,不要讓媒體知道,好……在那里踫面。」
閻御丞言簡意賅的交代兩句就掛了電話,一旁要發作的紀忻然實在來不及阻止。
「蕭大頭?刑事二組的蕭隊長嗎?你報警了?」
「不應該嗎?」他睨她。
「不是,我只是……」她遲疑著無法將顧慮說出。
「只是想先跟上司報備,不想讓凶手有所警覺?」他輕而易舉就猜出她的想法。
「你明明知道還報警!」她瞠大美眸瞪他。
相較于她的驚怒,閻御丞只是目不斜視地直視前方,淡淡開口回答。
「因為跟妳的安危比起來,其他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市警局,位置隱密的五坪大偵訊室里,此刻充斥著和冰冷單調擺設不協調的溫暖食物香氣。
安靜吃著方才閻御丞托人送來的食物,紀忻然實在很想對這個大少爺搖頭,明明在路邊攤買個小吃就可以填飽肚子了,非得大費周章去叫什麼貴死人的料理,還一點效率也沒有,說什麼也不肯讓她一邊吃一邊做筆錄。
趁著她吃東西,閻御丞跟蕭隊長到隔壁做筆錄,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蕭隊長才進來替她做筆錄。
紀忻然大約敘述了下當時的情形,就不再多說什麼。
畢竟她目前心目中的嫌疑人首選是被調查人,而調查案件原本就不能對外詳述,更遑論是特偵組經手的案子,因此被調查人是誰她尚不能說,至少得等她跟邱主任討論過才能做決定。
而且,在調查劉議員的過程中,她發現他在警界也有暗樁,盡避蕭隊長向來執法公正嚴謹,可是仍舊不夠保險。
擔任公職這幾年,她看過太多道貌岸然的家伙,私下收受賄款、勾結黑道,而劉議員正巧就是其中之一,在她不確定他的勢力範圍延伸的程度前,她誰都不能相信。
蕭隊長似乎也明白她的難處,並沒有一徑逼問,在問到她懷疑的嫌犯時,也只是簡單一句,「妳好好想一想,如果有想到可疑人選再告訴我。」
不過,對這點匆匆帶過的蕭隊長,對另一個議題可打算追問到底了,只見他做完筆錄,長腿一蹺,卸下公事公辦的面具,開始八卦起來。
「紀檢座跟外面那個冷臉家伙認識很久了吧?」
「這不關你的事吧?」蕭隊長臉上的表情紀忻然已經在那群學長臉上看過太多次了,壓根就不想認真回答。「還是這也要寫進筆錄里?」
「別這樣,聊聊嘛。」他聳聳肩。「听他講妳講了這麼多年,一直以為他是在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對妳的事情緊張成這樣。」
「他講我什麼?」雖然不想跟個陌生人聊自己的事情,卻還是忍不住被勾起好奇心。
「聊暗戀的女人還能聊什麼?」蕭隊長很滿意地笑了,然後很受不了的敘述起來。「還不就是問我︰你最近有沒有看見她啊?哎呀,你不是警察嗎?服務于同一區,難道你們在警局或地檢署沒遇個三五七次嗎?她最近看起來忙不忙、累不累?她有沒有被誰欺負?有沒有按時吃飯?還有……」
「夠了。」紀忻然突然冷聲打斷他。
盡避听見那句「暗戀的女人」時,心跳漏了一拍,可是接下來的話卻越听越不對勁,閻御丞哪有這麼三八!她怎麼也沒辦法把這些話跟那張總是沒什麼表情、冷靜自持的臉連在一起。
「你根本在胡扯!他幾時暗戀我了?而且他哪會問這種事?!」
「怎麼不會?」蕭隊長不顧她的抗議,涼涼地繼續說道。「他那個人悶騷得不得了,愛在心里口難開,心里惦記得要命,卻偏偏不敢去找妳,今年過生日的時候,喝醉酒抓了人就拚命問地檢署在哪里,一副準備去投案的樣子,我看了都替他擔心。」
「不可能有這種事,不要再說了!」這根本不是她所認識的閻御丞!紀忻然一個字都不想再听,站起身準備走人。「筆錄做完我要回家睡覺了。」
蕭隊長完全不打算阻止她,只是在後頭帶著笑意,懶洋洋地補充。
「告訴妳,他還像高中生暗戀女生一樣,在皮夾里放著妳的照片,不信妳下次拿來看看。」
砰!受不了刺激的紀忻然用力甩上門,杜絕那道戲謔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