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袁格霄先生還真是個混蛋!
才剛畢業的桑意約才拎著背包,幾天風塵僕僕坐車、轉車、上山、迷路,來拜訪在外地工作的姊姊,準備好好度個假,享受姊姊以前在電話中闡述的山明水秀好風光。
可是事情卻不怎麼如意,打從她來的第一天,進到姊姊的公寓,背包還沒放下、人還沒坐穩,就開始听姊姊一臉愁容抱怨工作診所的牙醫老板,講沒兩句話,眼淚便開始狂飆。
一開始,她傻了半天,才手忙腳亂地安慰起姊姊,並且企圖從哽咽啜泣的指控拼湊出她淚流滿面的真相。
可是幾天下來,她驚訝地發現,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可惡的老板。
而姊姊的生活也不像她電話里說得那樣愜意。
姊姊從去年大學畢業後,便獨自到這個人口稀少的半山區小城鎮,既不熱鬧也不好玩,什麼都不太方便,為得就是那份高薪工作。
每次姊姊打電話給她,都是月底領薪水的時候,她總會興高采烈的跟她報備,說鎮上的人們有多和藹可親,空氣很新鮮、風景很美麗,她也就一直以為姊姊過得很好。
沒想到,她錯了,錯得太離譜了。
「嗚嗚嗚……」
「好了啦!姊姊妳別哭了。」桑意約看著傷心欲絕的姊姊,一股熊熊怒火再度在心中爆裂開來,她一面遞上面紙,一面安撫著她。「像妳們醫生那種混蛋,妳就別理他了。」
謗據姊姊幾日訴苦的描述,那位診所牙醫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惡魔。
不但脾氣古怪冷酷,而且講話尖酸刻薄,成天就只知道欺負員工跟病人,絲毫沒有一點學醫之人該有的風範。
若不是開了高薪找人,恐怕世上沒幾個人能忍受他愚蠢霸道的個性。
「他根本一點面子也不留給我……嗚……也沒看到那麼多病人在,他竟然還……還當著大家的面罵我是笨蛋!嗚……鎮上就這麼幾個人,要我怎麼還有臉繼續在這里待下去。」說著說著桑蕙敏眼淚又掉了下來。
「不要哭嘛。」桑意約撫著姊姊的背,努力提出建議。「你們醫生這麼壞,講話那麼尖酸刻薄,妳就換個工作吧。」
「可是他薪水給好多……嗚。」如果不是為了高薪,誰能忍受他那種爛脾氣啊!桑蕙敏哭著想。
「但妳做得這麼痛苦,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吧!」像這種精神虐待,長期下來不知到能不能告到法院要求賠償。
「我也想走,可是我一想到我走了,錢會給別人賺去……我、我就沒辦法放手。」桑蕙敏愛錢的個性絕對是她忍受的原因。
「唉。」姊妹當了二十幾年,桑意約怎麼會不了解這點,所以也跟著陷入苦惱。「那怎麼辦?」
「其實……」那雙亮著淚光的眼楮閃過一絲狡猾的光芒,桑蕙敏很快的又恢復哀怨的表情開口。「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猶不知大難臨頭的桑意約,很熱切地跟著附和。
「妳代替我去上班。」桑蕙敏看著她,乞求地開口。
「我?!」桑意約差點從沙發跳起來。「妳開什麼玩笑?我才不要!」
「拜托啦!我急著要離職,可是一時除了妳也找不到其他人選,妳以前不是有在朋友家的牙科診所幫忙過嗎?妳一定能處理的得心應手,而且這樣我也才能放心離開。」桑蕙敏拉著妹妹,懇求著。
「離職?妳要去哪里?」桑意約忽然有種糟糕的感覺,好像被陷害了。
「以前高中學長家的公司最近要在日本設廠,因為我會講日文,所以他希望我能過去幫忙。」
「日本?!妳怎麼不早講!」原來姊姊沒事叫她過來玩,還天天哭得呼天搶地,是早有預謀的。桑意約恍然大悟。
「我本來還在考慮,可是今天醫生的行為實在太過分了,居然當著病人的面罵我笨!所以我當場就決定要離職。」吃定妹妹的好脾氣,桑蕙敏一面替自己的陰謀辯解,一面苦苦拜托著。「學長說,他希望我下星期就能先到台北的總公司跟其他人一起受訓一個月,可是我臨時走人,診所那里不好交代,所以妳先幫我過去擋一陣子好不好?等醫生找到新的助理,妳就可以離開了。拜托啦!」
「怎麼繞這麼大的圈子?」桑意約愣了半晌,才嘆了口氣。「唉,妳一開始直說就好了嘛。」
看姊姊急于逃離苦難的模樣,桑意約雖然有被設計的感覺,卻還是忍不住心軟了。
誰叫她只有一個姊姊。
況且一切還不是定局,說不定那個惡魔醫生根本不會讓她代班,也說不定他根本不會讓姊姊離職……
看妹妹沒有反對,桑蕙敏高興地拉住她的手。
「那妳是答應了嘍!」
桑意約沮喪地看著她。
「不然還能怎麼辦?」
扁明牙醫診所。
時間已經是夜晚九點半,診所剛掛上「休息」的牌子,里頭安安靜靜的,只剩下醫生和助理做著善後工作。
而這份安靜,就在桑蕙敏要離開前被打破了。
重重的打破了--
「什麼?!妳要離職!」一聲如雷的吼聲,從一名穿著白色醫師袍的男子口中發出。
這名口吻火爆的男子非常高,大約有一百八十五公分,然而挺拔高大的身材已經讓人很有壓迫感,偏偏剛毅面容上那冷凜嚴肅的線條,像是微微一繃就能把小孩嚇得哭爹喊娘,而此刻透露出的隱隱殺氣,更令人心驚膽顫。
「是的,袁醫生。」桑蕙敏彷佛做錯了事的小孩,低頭乖乖認錯。
「妳再說一次,妳要離職!」仍舊不可置信的嗓音再度揚高,那雙陰黑銳利的深邃黑眸跳動著火焰。
「我要離職了。」真是太感謝學長了,此刻她才覺得,能離開這里真是畢生最幸福的一件事啊!桑蕙敏心里默想著。
「妳對薪水不滿意?」袁格霄一雙懾人的關公眉微微挑起,手里還拿著抹布,雙手還胸,表情不善地睥睨著眼前的助理。
「沒有。」桑蕙敏搖搖頭。
「我加兩千塊!」完全不在乎對方說話的內容,袁格霄瞇起英銳的眸子,思量半晌,二話不說就加了薪。
開玩笑,她怎麼能走!放眼月光鎮,他還找不到第二個人可以當他的助理而不被他嚇哭。
真搞不懂,他也不過是高大了點,嗓門粗了點,講起話來直接了點,怎麼鎮民就個個拿他當瘟神看待。
來看個牙齒,哪個不是愁眉苦臉的進來,淚流滿面的離開?而且他相信,要不是鎮上沒有第二家牙醫診所,恐怕沒人敢來看病。
「袁醫生,我……」桑蕙敏才想解釋,就被打斷。
「三千!」看她仍有遲疑,袁格霄當場加價。
「袁醫生……」別再加了!桑蕙敏在內心嘶喊著,繼續加下去,她恐怕又要被錢打動了。
「妳這樣隨便就說就走,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看她去意甚堅,袁格霄眉心緊蹙,渾厚的嗓音幾乎要讓桌上的水杯震動了,不過話語的內容隱隱有些不對勁的曖昧。
「妳一走,診所怎麼辦?病人怎麼辦?我怎麼辦?」
「袁醫生,我……」
「妳什麼都不用說了,薪水加四千。」他不給她機會反駁,說完就蹲開始擦地板,做他一天中最喜歡的工作。
「袁醫生!」
看著那個挺拔的身影賣力的在地上擦抹,桑蕙敏凝聚勇氣,索性一口氣說完。
「我已經找到新工作了,明天就要上台北,過陣子我就會去日本工作,診所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找了我妹妹來代替我做這份工作,她會暫時做到你找到新助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