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扯哪兒去了?即使雲眉知道了曉曉的存在,她也不會怎麼樣的,我根本沒有避她的必要。」敖士騏失笑道。
「那你們究竟是……」岳朋一副百思不解的表情。
「我們是昨天下午在商店街不小心踫到的,不過她並不知道我就是她的『大海叔叔』。」
「你昨天為什麼不干脆認了她?她昨天晚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哭著要見你,哭得我手足無措,心神大亂,真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都十二年了,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肯讓她知道你是誰?」岳朋不滿的對他數落道。
「你不覺得讓她心里永遠保持著『大海叔叔』完美的形象,對她才是最好的?」敖士騏望著酒杯中的冰塊道。
「可是,我已經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說服她了,看得出來她是一天比一天更想見你,士騏,你別忘了,她已不再是一個一支棒棒糖或一個玩具熊就安撫得了的小女孩了。」岳朋搖晃著杯子,冰塊撞擊聲鏗鏗作響。
「其實,見了面又如何?小丫頭就是好奇心重,你放心。過一陣子就好了。」敖士騏的雙眼讓口中吐出的煙霧燻得瞇成一直線。
「我可沒你這麼樂觀,反正又不是你去面對曉曉,你當然可以在這兒說風涼話。」岳朋不以為然地說道,賭氣般地將杯中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敖士騏但笑不語。
岳朋見他保持沉默,繼續接著說道︰「喂!你要把這個難題丟給我多久?至少可以給我個明確的答案吧!」
「等曉曉大學畢業後,找到了值得托付終生的男人,你的責任才算了了。」敖士騏起身走到窗旁,凝視著窗外說著。
「那麼,你的責任呢?」岳朋好奇地問道。
「我始終希望她過得幸福快樂,你說這樣的責任,什麼時候可以了?」他似乎在跟他打啞謎。
岳朋深深地看了他在窗前的身影。「我永遠不了解你。」
「好了,咱們言歸正傳,『思恩育幼院』那塊山坡地,你去接洽得怎麼樣了?」敖土騏將眼光從遠處收回,轉過身坐回辦公椅,正色道。
就是這樣,一談到公事,他又恢復了慣有的不苟言笑。
「他們還是不肯搬,說什麼院里的孩子會無家可歸,反正就拚命拿這些孩子來引起我的同情,而你是知道我的,最受不了那些眼淚鼻涕了。」岳朋彷佛又回到那天他在育幼院所踫到的情景,頭痛地向士騏求饒。
「不能因為院里的孩童無處可去,而因此壞了公司整個計劃,你應該公事公辦的,而且,我們對『思恩育幼院』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過去十幾年來,他們用公司的地,連稅金也是公司代他們繳的,現在,那塊山坡地我們預備拿來蓋度假山莊,整個企劃都已經通過了,就等他們撤走,所以,岳朋,不管用什麼方法,你一定要辦妥這件事。」敖士騏口氣十分地堅決。
「可是……你別忘了,曉曉當初也是被『思恩育幼院』收留的,憑著這層關系,實在很難狠下心去……」岳朋搖搖頭,捻熄了煙蒂,起身走到敖士騏的桌前。
敖士騏立即截斷了他的話。「公是公,私是私,這根本是兩回事,怎麼可以混為一談?」
「我想,你不見曉曉是對的;至少她不會知道你是這麼不通情理的人。」岳朋揶揄道。
「我不過是公事公辦罷了。」敖士騏理直氣壯地說道。
「如果他們硬是不肯搬呢?」
「那我只好循求法律途徑了。」
「你難道不怕傷害曉曉?你該知道她跟『思恩育幼院』的感情有多深厚。」岳朋提醒他。
「你若不說,她不會知道是我的,別忘了,當初領養她時,你不是代替我和院長簽過合約,保證在曉曉面前,我的身分永遠保密。」
「話雖如此,曉曉還是會為了育幼院的命運未卜而難過的,你不是最舍不得她有半點不如意的嗎?」岳朋的語氣竟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隨你怎麼說,我不過只是堅守自己的原則--義父和公司的利益一定為最先的考慮,其它的都是次要的。至于曉曉……」敖士騏頓了一會兒,腦中又浮現曉曉在陽光下笑盈盈的樣子,他也不想讓她傷心,可是……
「過一陣子她就會忘了這件事的。」敖士騏在心中輕嘆了一聲。
「你接管姜氏企業至今,表現得可圈可點,听說你跟雲眉結婚那天,你義父會正式對外宣布你成為姜氏企業唯一負責人。」岳朋看出敖士騏的掙扎,便不再繼續針對曉曉說下去。
「這些對我並不重要,我重視的是義父對我的恩情,他在我最無依無靠的時候收養了我,給我最好的生活,受最好的教育,我說過我會報答他,盡我所能、在我有生之年。」敖士騏的思緒又回到多年以前,眼神有些飄忽。
「你的心情我了解。」岳朋諒解地拍拍敖士騏的肩膀。「不過『思恩育幼院』的事,你讓別人去辦吧!我一向心軟,辦不成的!」
「那好!餅幾天我親自跑一趟吧!」敖士騏回過神來答道。
「士騏,如果有轉寰的余地,不一定非得要把他們逼得這麼緊,想想院里那些孩子也怪可憐的。」
敖士騏不置可否地不發言。
岳朋了解到他的心意已決,不容改變。「算了,你就去公事公辦吧!我呢?眼不見為淨,免得看了心里難過。」說著,邊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看著岳朋離去,敖士騏自己又陷入復雜的思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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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殷曉嵐每隔兩個禮拜,便會回「思恩育幼院」看院長爸爸和院長媽媽,以及院里的弟弟妹妹們。
但是,這個月由于忙著打工賺錢,買禮物送給「大海叔叔」,所以一直沒有空過來看他們。
今天,是她辭掉快餐店工作後的第一個禮拜天,所以她便起了一個大早趕到「思恩育幼院」去看看自小疼愛她的院長爸爸和院長媽媽。
「院長媽媽,妳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看到向來笑容滿面的院長媽媽眉頭深蹙,她想她會不會是病了?
「沒事,沒事,我好的很!」院長媽媽看到殷曉嵐,裝著若無其事地說道。「倒是妳怎麼那麼久都沒回來,功課很忙吧!」
院長媽媽放下手中正在織的毛線衣,看著殷曉嵐和藹地說道︰「外面很冷哦!廚房里有煮好的紅豆湯,趕快趁熱去盛一碗,暖暖身子。」
「好的,謝謝院長媽媽。」曉曉連忙跑進廚房。
院長媽媽再度拿起打了一半的毛衣低頭織著。
院長媽媽六十多歲了,頭發早已花白,帶著一副老花眼鏡,胖嘟嘟的臉上總是笑容可掬,就像溫暖慈祥的鄰家老女乃女乃。
「院長媽媽,妳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否則妳的眉頭怎麼鎖得這麼緊?眼楮好像哭過?」殷曉嵐放下手中的紅豆湯,蹲在院長媽媽面前關切地問著。
「唉!就是瞞不過妳那對眼楮,是的,是有事,不過不是我,而是院里的事。」院長媽媽憂心仲仲道。
「院里發生了什麼事嗎?」她向來把育幼院當成是自己的家,所以院里的事,就是她的事。
「姜氏企業下個月就要來把土地收回去了。」
「什麼?那妳跟院長爸爸,還有院里的弟弟、妹妹們要住哪里?」殷曉嵐愀然變色道。
院長媽媽無奈地搖搖頭。
「他們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我去求他們董事長繼續把土地借給我們。」殷曉嵐激動地說道。
「沒有用的,他們預備把這塊山坡地拿來蓋度假山莊,听說等我們一搬走就準備要動工了,人家是大公司,怎麼可能會為了我們這間小小的育幼院而放棄了他們的計劃?收回土地,巳經是勢在必行了。」院長媽媽無意識地打著手上的毛線,神情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