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兒拿起胭脂就往沈君洛臉上涂抹起來,沈君洛本就斯文白細,形同玉刻,待輕掃雙眉、略撲兩腮之後,仿佛像玉雕石通了血氣似地,更顯風華無倫,以致她點著胭脂的手不由自主地停在半空中,望著他的臉怔怔地瞧了起來。
沈君洛閉上眼之後沒多久,感覺不到有東西招呼在他臉上,奇怪地張開眼楮,不料才一睜眼,他便與玲兒四目交接,只見玲兒失神的望著自己,一張小臉還泛著極不自然的酡紅。
「咳……咳咳……」沈君洛咳了兩聲,玲兒聳然一驚,連忙別開視線。
「怎麼了?」瞧她臉紅得跟煮熟的蝦子似地。
「沒……沒……」玲兒暗罵著自己的失態和失神,但是一轉過頭,看到沈君洛,她又很自然地瞪大眼楮,還吞了吞口水。
她從小就知道他長得好看,就一個男孩子來說甚至是過分漂亮了些,但湊近了瞧,她才發現,他的美似有一種奇特的魔力,無關乎性別卻吸引所有人視線,讓她幾乎無力招架……
見她再度失神,沈君洛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她這樣痴痴迷迷的,反倒像是中了迷香,他忍不住在她額上狠狠彈了一下!
「啊!」上官玲兒一聲低叫,回過神來,手直覺地撫住額頭。「你做什麼?」
「點醒你!」沈君洛很高興扳回一城。
玲兒微惱,瞪了他一眼。「笑笑笑,你還笑!」
「我還肯笑,你應該要謝天謝地了。」沈君洛道,無意間發現玲兒的額頭上居然有胭脂印,原來是玲兒伸手撫模額頭時,卻忘了自個兒的手上還沾著胭脂,連帶把自己臉畫花了,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時間忘乎所以,直覺就伸手去抹。
「你做什麼?」玲兒敏感地想躲開,沈君洛卻一把將她輕而易舉地撈過來,隨手抄起桌上的帕子替她擦了起來。
糟糕!臉又開始紅了,這回還連心都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怎麼回事,中邪了嗎?
兩人的距離近到玲兒幾乎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因此越發緊張僵硬,他的手在她的臉上肆無忌憚地觸模著,修長的雙手、恰中的力道,還有他的鼻息……盡避只是很單純的在擦臉,對她來說,卻是很大的刺激……
「好了。」沈君洛放開她,這時候才發現她緊張兮兮的模樣。
「看我看得這麼入神,你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沈君洛隨口笑話了一句,不枓此話一出,場面更加尷尬。
玲兒羞得滿面通紅,直覺否認。「才……才沒有呢,你想得美……」
意識到自己玩笑有些開過頭,沈君洛突然頓住不語,玲兒也像著了火似地彈開,兩人保持一段距離,半晌室內盡是窒人的安靜,直到沈君洛終于決定打破沉默。
「咳咳……」慣常地,他用咳嗽作為開場。「我說你也該玩夠了吧!我可以換回原來的裝束了嗎?」
「換回來?」這話倒是讓玲兒從忸怩不安的情緒里很快地回過神。「為什麼?好不容易連妝都化好了……」
「那只是讓你化著玩的,晚上除了穿女裝,別想叫我往臉上涂這些娘里娘氣的東西。」沈君洛站起身走到臉盆架前,毫不客氣地抽下毛巾便浸過水擦將起來。「再說,現在還是大白天,你就要我穿成這樣到處去走動?」
「那有什麼關系……」玲兒小聲嘟嘍著,卻被沈君洛瞪了一眼,她立刻噤口不語。
「好嘛好嘛,不要就拉倒,總是對女孩子這麼凶巴巴的,縴縴姑娘一定很怕你。」
「縴縴?」她沒事忽然提起縴縴做什麼?沈君洛想了想,忽然笑了。「縴縴才不會像你這樣。」
玲兒聞言,心里突泛起一絲酸。「對啊,我說錯話了,你不是對女孩子凶,是只對我凶;縴縴姑娘是大家閨秀,你和她在一起當然是呵護備至、疼愛有加,怎麼舍得罵她?」
沈君洛放下毛巾,就看見玲兒一臉醋意,這小妮子難道是在嫉妒縴縴嗎?她有什麼好嫉妒的?男女之間以禮相待不逾矩,不是很正常的嗎?
等、等等!
沈君洛心中赫然閃過一個想法,那想法令他……相當震驚……
上官玲兒……眼前這個從小以捉弄他為樂,甚至長大之後也不放過他的女孩,竟然會吃縴縴的醋,難道……她真的如自己戲言所說,喜歡上自己了?!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他知道,玲兒的心事並下難猜,因為她向來有什麼情緒就會表現在臉上,家里開門做生意,他對察言觀色這門學問向來也是頗有心得,對玲兒含羞帶嗔的表情,他很難感覺不到,但盡避如此,心里仍有些抗拒承認眼前看到的景象……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他看錯了,上官玲兒只是習慣大家都要寵著她、順著她而已,才不可能是喜歡上他了呢……
「我先出去了,你換衣服吧!」上官玲兒見沈君洛久久不語,以為他是默認自己的確是喜歡縴縴端莊嫻雅更甚于她,否則怎麼會連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下出口?想到這里忍不住氣餒,她轉身想走,不料手卻突然被沈君洛拉住。
「你……?」
凝視她那大大的眼楮,黑漆漆、水汪汪,如同星子一樣又閃又亮,沈君洛心中突突一跳,連忙告誡自己。
穩住、穩住,你拉她的手沒別的意思,不過是要讓她別胡思亂想而已。
他定定地瞧著玲兒,半晌才說話。「我沒別的意思,你並不比縴縴差,知道嗎?」
玲兒怔了怔,一會兒,露出心知肚明、不必多說的表情。「謝謝你唷,你這樣一說,我好多了。」語畢,她輕輕撥開了他的手,逕自離開。
沈君洛一個人在房里,獨自咀嚼著玲兒的話。
她看起來,似乎完全不覺得有被安慰到……
難道,他還是說錯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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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從沈君洛來到上官家埋伏的第一天迄今,別說抓賊了,連個賊影都沒看見,盡避如此,上官兄弟與沈君洛仍不敢有絲毫輕匆,因為自從上官義德接手本案後,夜間巡視與稽查變得更加謹慎,許是夜晚治安變嚴,城中竟連續發生了三、四起白日非禮事件,那婬賊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押民女至暗巷中上下其手,其囂張之程度已非一般。
上官義德為查案連日來疲于奔命,沈君洛看在眼中十分敬佩,一開始雖然是被半強迫參與此案,但久而久之也產生了一種非破案不可的使命感,因此連日夜宿上官家也漸不覺苦,唯一令他感到在意的,是上官玲兒的態度。
或許那日在她房中,他們倆真的玩得太忘形了吧!忘了男女畢竟有別,忘了授受不親是基本禮節,更遑論保持距離是理所當然的了。當他替玲兒擦去臉上胭脂痕跡的那一刻起,似乎就有什麼東西開始生成並發酵了,玲兒近日忽然變得異常安靜乖巧,說她避著自己嘛又不像,每日倒茶送飯她總是親力親為,但是她話變少了,有時還會盯著他發愣,一旦被他發現,立即就會紅著臉掉頭轉開,一切一切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
曖昧。
沈君洛不由感到一陣煩躁,活了二十幾年,他從不曾為了這種事坐立難安,不知道為什麼,扯上玲兒,似乎一切就會往不正常的方向發展……就像現在,都已經半夜三更了,他該睡覺不睡覺,逕自躺在玲兒床上胡思亂想,這樣正常嗎?
但……或許就是躺在玲兒床上,他才會胡思亂想吧!思及此,沈君洛忍不住甩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