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們班主任。」沈嘉璐沒好氣地應回去。「他對誰都很和氣。」
「是這樣嗎?」蔣希彥可不這麼認為,身為一個男人,他太了解須大偉看嘉璐時的眼神包含著什麼樣的意思,如果只是普通的關心,又何必那麼著急地攙扶住她?
「不然還會是怎麼樣?」這男人的佔有欲還真不是蓋的,她有那麼搶手嗎?「我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了,他能對我有什麼想法?你別太抬舉我了。」深吸了口氣,她挺直身子,站穩後說道︰「還有,能不能請你以後別這麼直接的殺到我上班的地方?這樣會對我造成困擾的。」
「我造成妳的困擾?」听到這句話,蔣希彥忍不住揚起諷刺的微笑。「造成妳什麼困擾?不過就是站在外頭等而已,能有多少麻煩?還是……妳怕的是我的出現影響妳和那位班主任的進展?」
「你!」沈嘉璐忍不住一陣羞怒,他把她當成什麼人了?他明明知道實情不是那樣,為什麼說得出這樣惡意傷人的話來?「你真是不可理喻!」
她氣得轉身就想走,奈何她的手仍在蔣希彥的箝制中,下一秒就被一陣猛烈的拉力拽回他懷中,對上的,是他如焰似火的眼眸,彷佛要將她吞噬、將她融入其中。
「對,我是不可理喻,但對妳這麼一個肆意闖入我生命中,卻又說走就走的女人,我還能講什麼道理?現在既然將妳找了回來,這次我就絕對不會再輕易放手,妳說我專制也好、無理也罷,這都是妳自找的。」
他一字一句皆沉重如石,重重地壓在沈嘉璐心頭上,讓她分不別、辨不清,到底他是溫柔還是現實,他真正想要的,從來不是她不是嗎?想到這里,她又是一陣暈眩。
「你知道嗎?你讓我手足無措了,」她低聲地道,語音有些顫抖。「雖然我知道你為什麼非把我留在你身邊不可……」
「妳知道?」蔣希彥冷冷一笑。「妳倒是說說,妳知道些什麼?」
「還不夠明顯,還不夠清楚嗎?你想要報恩、想要回自己的骨肉,如果我不跟你搬回台北,你的計劃就永遠沒辦法執行,不是這樣嗎?」沈嘉璐閉著眼不看他,陰郁地說道︰「我太清楚了,只要我不點頭,就算你死纏著我也沒用,你還是把我們沈家人都忘了,趕緊回台北展開你的新生活吧!」
蔣希彥听得瞠目結舌,忍不住咬著牙在她耳邊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們沈家人?小軒姓沈?!」
沈嘉璐身子一顫,張開了雙眼,卻正巧被那雙鷹般的雙眼擒獲住,再逃避不得,但身為一個母親,她仍直覺地反抗著。
「小軒是我生的孩子,他跟我、還有我爸爸是分不開的!」
「是嗎?」他的心被她給深深刺痛了,沒有他,她的人生也完全無所謂嗎?更可笑的是,小軒分明就是他們倆的孩子啊!
一想到這里,他的心便冷了下來。他是不會就這麼放棄的,對他而言,結果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帶她回台北,他不在乎過程采用了什麼手法,又或者,他其實也想刺痛她吧!就像她總在自以為是的體貼和容忍里一再的令他感到受傷……現在,他不過是回報她一丁點兒罷了,有何不可呢?
她不也讓他整整尋尋覓覓了五年,等到幾近絕望嗎?
緊緊地扣著她的雙手,他沈聲而冷酷地說話了。「隨便妳怎麼說我我都無所謂,只有一件事我不會也不願跟妳妥協,那就是帶你們回台北,如果妳一天不答應,我就一天不回去,妳該知道,現在經濟上、環境上,我的狀況比妳優勢太多,如果訴諸法律,孩子的監護權還不知道會判給誰,如果不想母子分離,妳應該知道怎麼做對我們彼此都有利。」
話一說出口便無可挽回,蔣希彥看見沈嘉璐眼中閃出了淚光,忍住想抱緊她、安慰她的那股柔情,硬是冷下臉來,字字句句毫無感情的逼迫著她。
「是不是開始後悔了?後悔當初沒一見到我拔腿就跑,還讓我知道了小軒的存在?」
「你……」
蔣希彥冷笑,續道︰「嘉璐,妳該不會希望,事情搞到最後反倒是你們母子分離的結局吧?」
「蔣希彥……」沈嘉璐哽咽的看著他,心中的酸楚已被他的刻薄言語刺痛得無以復加,他怎麼能這麼做?怎麼能?
「我在等妳的答案。」蔣希彥仍不放松,步步催逼著她的回復,沈嘉璐不自禁退後了兩步。
「說啊!」
蔣希彥的聲音、蔣希彥的面孔,在淚水模糊間,她想要堅持,卻不得不放棄。
「你贏了。」淚水滑落雙頰,隨著無力軟弱的白旗一塊兒舉起的,卻是沈嘉璐的雙手,她憤怒而悲傷的舉,就這麼絕望又沉重地打在蔣希彥的胸膛上。
「你贏了!你贏了!我跟你回台北去,這樣總行了吧!總行了吧!」
悲傷的低泣,一直勉力支撐的神經終于崩潰,沈嘉璐就在這麼一時激動間,在蔣希彥面前毫無預警地突然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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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迷迷蒙蒙的夢境里,沈嘉璐聞到了一陣食物的香味。
她發覺自己似乎是躺在家里客廳的沙發上,很努力的想睜開眼楮,卻只看見面前像籠罩了一層白霧似地不清不楚,周圍有人在走動,怕驚醒她似地,說話、動作都好輕微,但細語是那般溫柔,就像樂音一樣溫緩地流進她的耳朵。
「媽媽,媽媽妳還要睡多久?」孩子的聲音像鈴鐺,清脆又甜蜜,問句尾音的上揚,殷殷期待著別人的接續。
「讓媽媽再休息一會兒,她就會醒過來了,小軒,來吃吃看爸爸煮的咖哩飯啊!」男子的聲音和悅又低沈,是緩解人心的大提琴音韻,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比得上這天籟之聲,令人沈迷,宛如深墜醇釀漩渦里頭。
她也醉了嗎?
沈嘉璐迷迷蒙蒙地想著,意識不清。
「怎麼樣,好吃嗎?」
「嗯!」
「那小軒去叫外公出來,爸爸來擺碗筷,好不好?」
「好!」孩子腳步輕快地跑走了,另一陣腳步聲傳來,是朝著沈嘉璐靠近的。
突然,一陣溫熱覆上了她的臉頰,將她喚醒了過來,沈嘉璐半瞇著眼看著眼前人,只覺不甚真實。
是蔣希彥沒錯,但他的表情是那麼平靜溫和,方才因爭執而顯得頑固強硬的臉,已不復見。
「沒事了吧?」蔣希彥撫著她蒼白的臉說道︰「醫生說妳是感冒,加上睡眠不足、壓力過大,一時太激動才引起的突發性暈厥,不過,也真的差點嚇壞我了……」
「我沒事。」沈嘉璐一時還無法平心靜氣的和蔣希彥說話,直覺就撥掉了他的手,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只是還沒起身到一半,一陣昏眩襲來,她又束手無策地癱軟回沙發上。
「別逞強了,好好休息吧!」蔣希彥無奈地勾了勾嘴角,對她的倔強,他永遠沒轍。
沈嘉璐歪著頭看了看,只見父親恰好牽著小軒,祖孫倆一塊從房間里頭走出來,廚房里傳出一股濃郁的咖哩香料氣息,讓她眼前似乎都呈現了溫暖的明黃色調,令人安心不已。
為什麼?
她明明被逼著做了一個痛苦的決定,但是蔣希彥卻完全沒有帶來不快樂的陰影,甚至……甚至可以說,自從蔣希彥重返她的生活之後,她也松了一口氣,好像天塌下來終于有人擋了,她不必什麼事都要一肩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