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佟曉生進來這麼久,一直沒看到孫義昭的人影,覺得有點奇怪,便問道︰「義昭呢?」
「他啊……」提起他,就讓孫尚書直搖頭。「別提他了。」
「怎麼回事?」
「這家伙啊,我還奇怪他這次回來怎麼待了那麼久,還不時的消失,沒想到他竟連我都瞞了,原來他是為了皇上派的任務才返家來的,事情辦完了,自然也就返京述職,一點也不把我這老頭子放在眼底。」孫尚書有些憤憤的說道。「我也是當過官的人,什麼能說、該不該說,難道我會不知道嗎?居然防我像防賊似的……」
瞧他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阮飛香不禁覺得有趣,這老人像個老小孩似的,跟自己家中的長輩,委實是兩個模樣呵!
想到母親,她的心情就復雜起來。
當初母親反對她嫁給佟曉生,現在如果發現自己千算萬算還是算不過天意之後,又會作何感想?如何對待她的新婚丈夫?
看了看佟曉生一眼,她不明白他怎麼完全不在乎?
打從一開始,他的鎮定與冷靜就教她起疑,用假名娶她,想必也是事先規劃好的,難道,他就不怕真相被母親知道後,母親會更加阻撓這樁婚事嗎?
再想想,他說母親在迎娶的時候才發現這一樁精心設計的騙局,加上三朝回門時,他們竟去了杭州,這兩樁事情加起來,想必帶給一向強悍的母親不小的打擊,她雖然急著想回去解釋,然而一旦真的要這麼做,她卻又裹足不前了……
正當她獨自不安的時候,佟曉生已經安撫了孫尚書,帶著她退出廳外,往兩人自個兒的房間走去,阮飛香看了他一眼,不無嗔怪地道︰「你怎麼一點也不緊張?」
「放心吧,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佟曉生打趣道。
阮飛香見他如此,也沒轍了,只得進房梳洗更衣,準備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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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
打從孫尚書打發人去通知佟曉生和阮飛香要回門省親之後,阮家就陷入一種詭異的氣氛里。
會這樣當然不是沒有原因,下人之間消息總是特別靈通,不知是哪個好事的傳了開去,所有人都已經知道這位新姑爺,就是當年慘遭解除婚約並且被夫人掃地出門的落魄書生。誰都想不到十年後他竟搖身一變,成了杭州的絲綢巨賈,這原本是一樁相得益彰的好事,然而,誰也打不定夫人究竟是怎麼想的,是覺得好呢,還是感到沒臉?也因此,阮家听到小姐跟姑爺要回來的消息,也不敢喜形于色,一切听憑發落了。
隨著時間越來越接近,一輛馬車漸漸駛近玩家大門前,前門管事的于是跑來通報。
「稟夫人,小姐和姑爺回來了。」
大廳里,胡氏臉色嚴峻,阮光宗閑閑坐在一側,一副沒事人兒的模樣,李大站在中間,有些著急。
「夫人……」
「……」胡氏沒說話。
「總不能干晾著人家罷?」李大道。
「唉……」胡氏聞言,嘆了口氣,總覺此時場景好像似曾相識,只是這次要見的,還有自己的女兒。
「我說娘啊,我就搞不清你氣什麼,咱那妹子的夫家可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您把他們拒于門外,難保孫家人知道了,背地里埋怨我們……」
「你還敢說!閉嘴!」胡氏心痛地罵了他一句。「朽木不可雕也,要不是為了你,我何至于落得今天兩面不是人?!」
阮光宗皮不癢肉不痛的聳了聳肩,不再開口,胡氏見狀真是恨極,然而眼前畢竟不是三娘教子的時間,她只得暫時不理他,對李大說道︰「算了……你去請他們進來吧。」
「是!」李大等了半天等的就是這句話,急急忙忙地使跑開了,不一會兒,外頭就傳來停車歇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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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總算把您盼回來了!」首先跑出門外的是春雨,孫尚書交代她回阮家通知消息不必速回,大概是體諒她一個人在孫府人生地不熟,讓她干脆留在娘家等待小姐回來,再帶她一同回孫府。
「打從春雨跟著您,從來沒離開過您,這一次,可真把我想死了!」她笑著扶住阮飛香的手臂,滿面歡容。
阮飛香見到春雨也很開心。「我也是,從小到大沒離開過家,一時走開,還覺得有些不慣,幸好有曉生在……」
「小姐。」李大這時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出來。「您總算回來了!」
「李大叔。」阮飛香見了李大,親切地喚道。「您不用跑得這麼急也不打緊的。」
「哪兒的話,大伙兒都在等小姐呢!」李大笑道,左顧右盼了下。「怎麼不見姑爺?」剛說完這話,佟曉生便忽由馬車後頭走了出來。
「我在這兒。」原來他方才跟車夫交代了一些事情,是以隱在車後,所有的人才沒瞧見他。
「李大叔,您好,久不見了。」佟曉生微笑地和他打著招呼。
只見李大愣了一下,看著眼前人,真不敢相信這是當年那個窮酸書生啊!
「您……您好……」想起以前種種,連自己也有些瞧輕他,李大面上不由得有些過意下去,但想今非昔比,不可怠慢,忙陪笑道︰「姑爺好,您快請進,夫人听到你們要回來,高興得很,現下已在廳內等候多時了……」
佟曉生聞言,和阮飛香交換了一個眼色。
胡氏想見他或許是事實,但至于高不高興?恐怕是有待商榷。
無暇細想,兩人已走進大廳里頭,只見胡氏坐在上座,凜然而冷漠的注視著他們這對新婚夫妻。
重來,回一趟娘家還真不輕松啊!佟曉生心底自嘲的想著,表情略帶微笑,自若而毫不畏懼地注視著胡氏的眸光。
胡氏對于他敢直視自己,心中一奇,再看眼前這人,焉有當年半點寒磣模樣?只見他一襲暗花錦緞白袍,櫬著湖水綠的內櫬,頭上系著同色綾羅綰帶,更顯現出那飄逸出塵的氣質,他清澈的眸光如水平靜無波,嘴角漾著一抹奇異的微笑,仿佛看透了什麼似的樣子,竟教她不由得有些心虛。
「娘。」阮飛香行了個禮。「香兒回來了。」
胡氏輕咳了兩聲,試圖淡漠地回答了一句話。
「回來,你倒還曉得回來。」
阮飛香一愣,繼而曉得母親是借此諷刺她三朝回門之日沒有回娘家,雖說這錯是難辭其咎,但從小到大,就算母親再怎麼嚴厲,也還不曾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如今卻這般不諒解她,一時心中委屈,眼眶不由得紅了。
胡氏怎不知女兒心底難受,但仍是狠下心腸。
「三朝回門是禮數,禮不可廢,你竟連這點都做不到,可見為娘的是白教導你了。」她猶自不休地指桑罵槐,飛香因心中有愧,不敢出聲辯駁,一旁的佟曉生自然曉得胡氏的用意是在逼自己主動開口,于是便出了聲。
「岳母,請不要責怪香兒,都是小婿的錯。」
話一出口,胡氏這才轉頭望他,那神態竟像是此時此刻才發現這里還站了一個人似的。
「噢,我道是誰,原來是賢婿啊。」她說到「賢婿」兩個字,簡直是有點咬牙切齒。
對此,佟曉生卻仍是一副從容自若的模樣,絲毫不見從前那種文弱神色。
「我們回來的日子是遲了些,但這是因為杭州有些急事需要馬上處理,小婿認為不宜讓飛香單獨留在此地,于是才自作主張,將她一塊帶到了杭州,還請岳母不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