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義昭見蘇貴離去,便道︰「新郎倌,我听來一個消息,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听說你的大舅子在元寶賭坊輸了五十萬兩銀子,阮家繳不出來,因此阮大少爺現在還被留在那里‘作客’呢!」
佟曉生聞言不動聲色,著手收拾書案上的東西。「我知道。」
「你知道?」孫義昭愣了一下。「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連說都不說?」當初他只說過自己和阮飛香那段無緣史,卻沒提到阮光宗的現況,這到底是……
「說這些干什麼。」佟曉生瞄他一眼,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
「我是丑話說在前,免得你後悔,就算阮家小姐千般好,但阮家那個兒子可是個無底洞,跟他牽連上了,沒你好果子吃的。」
「我曉得,你放心吧。」佟曉生只是笑了笑。「我自有應付之道。」
看著佟曉生一副冷靜的模樣,孫義昭越來越不解。「曉生,即使我已經知道你要做什麼,不過有時還真是搞不懂你,就拿名字來說好了,竟連婚姻大事都可以作假?」
「不這樣做,只怕我娶不到老婆啊。」佟曉生笑了笑。
「那可不一定,誰教你非卿不娶?」
「正是。」佟曉生半是玩笑半認真的點了點頭,走出屋外。「對了,我還有些事要拜托你,義父嚷著要下棋,你先去陪他一局吧,我手上忙完就來。」
「什麼跟什麼呀?!」孫義昭愣愣的自言自語了一句,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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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喜事臨門,難得的天也不冷,竟是個露出了煦陽的和暖日子。
阮家嫁女兒,嫁的還是望族孫尚書的義子,許多人都趕來瞧熱鬧,胡氏起了個大早,忙里忙外的等待,阮飛香更是一宿無眠,早早就被春雨拉起來打扮了。
點上胭脂、撲上香粉,穿上金銀掐絲彩鳳喜服、戴上珍珠瑪瑙純銀鳳冠,五指點上朱紅蔻丹,腳上踏著金蓮繡鞋,當胡氏進到女兒房間時,看見她如此盛妝嬌美,簡直不知是哪里來的天仙化人,不禁眼眶潤濕了。
「小姐,夫人幫您蓋喜帕來了。」春雨一邊說,一邊將紅灩灩的喜帕遞給胡氏。「夫人。」
胡氏接過喜帕,竟不住有些顫抖。
「香兒……」
「娘……」阮飛香從床沿站起,在春雨的扶持下向母親跪下磕頭。「女兒拜別娘親,您日後要多保重身體,千萬別累壞了……」
「你去到孫家,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嗯。」阮飛香含淚點了點頭,春雨見狀便道︰「好了,大喜的日子,怎麼愁眉苦臉的,小姐,別惹夫人傷心了,笑一笑才對嘛,這樣多美啊!姑爺一定喜歡。」
阮飛香不語,胡氏卻笑著點頭。「春雨丫頭說的是,吉時已到,準備上花轎吧!」語畢,便將那方喜帕蓋上了鳳冠,阮飛香的眼前便只是一片紅,接著視線所及的就只有自己的腳了。
這一切,不真實得就像一場夢。
嗚啦啦的吹奏樂器聲,听起來離她是那麼的遙遠,她在母親和丫環的扶持陪伴下,緩緩走出了家門,跨上花轎的那一刻,一種局促狹隘的感覺立刻籠罩住她,端坐在轎內,直到轎簾被放了下來,她才有了離開家里的真實感。
另外一方面,胡氏送了女兒上花轎之後,直覺地使在人群中開始搜索著新郎倌的身影。
隨著長長的迎娶儀隊望去,按理說最前頭的人應該就是新郎了,然而或許是陽光刺眼吧,她實在看不太清楚那未來女婿的模樣……
她朝著他的方向更走近了些,試圖看清那孫亦恫是何許人物,說巧不巧,那孫亦桐也恰巧在這時回過頭來,只見他拉著韁繩,鮮衣怒馬,眉宇間淡淡的冷傲之氣,看著她的神情冷得像冰,宛如胡氏不過是個陌生人,令胡氏一驚。
這人面目依稀……
「好像……好像……」
胡氏喃喃自語著,試圖在腦中拼湊出一個完整的面貌,然而……然而眼前這人卻又不完全像她記憶中的模樣……
但那種令她恐怖的熟悉感卻逐漸竄升。
「夫人……」冬雪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
「唔?」胡氏心不在焉的。
「李大叔說,孫家送來的聘金里有一只信封,孫府的人說務必交給您親自展閱。」
「什麼?」胡氏一愣,冬雪便將一個紅紙袋遞給了她,胡氏接過後忙不迭地打開,看到里頭的物事後,不由一愣。原來那里頭竟是一張銀號的錢票,上頭的總數,不折不扣是五十萬兩!
「京城皇家、杭州孫家……這就是孫家的大手筆?」胡氏怔怔的望著手中的銀票及堆滿院落的紅漆木箱,上頭盛裝各式禮品,絲綢翡翠、珍玩美酒,這是在娶媳婦嗎?不,這簡直是在展示他們的財力啊!
「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現在正需要錢呢!」胡氏捏緊手中的銀票,自言自語了一句。
冬雪听不清楚,只道︰「夫人,吉時已到,花轎要啟程了。」
她話才說完沒多久,儀隊就開始奏起喜樂,轎夫也抬起了花轎開始移動,胡氏看著眼前景象,只覺有滿月復疑問待解,就在這個時候,新郎回頭,再度對上她的視線,這回,他笑了。
胡氏望著那笑容,心中突然一凜!
「是……是他?!」
仿佛听到她的低呼,在馬背上的「孫亦恫」輕輕向她點了點頭,爾後便立刻坐直身子,一夾馬肚一揮手,旁邊的侍從隨即跟著昂首大喊。
「出發!」
喜樂奏得更響了,胡氏卻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這時,不知是誰陡地竄到她的跟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定楮一瞧,竟是李大。
「方才孫府管家托我向夫人轉達一句話,說那是咱們新姑爺說的。」
「什麼?」胡氏驚魂甫定的問道。
「小的也不大明白話里的意思,不過整句話就是‘昔日恩仇、今日兩忘,五十萬兩、解人倒懸。’」
胡氏听得呆了,那李大還兀自喃喃自語著︰「這新姑爺真是奇怪,什麼恩啊仇啊的……不過他竟知道咱們缺這筆銀子救大少爺,這是怎麼一回事?」
「被……算計了……」胡氏捏緊了手中銀票。
「啊?」
「我們被算計了?什麼遠房表親!啐!」胡氏憤怒得滿臉脹紅。
「夫人?您這是……」李大沒頭沒腦的,只覺一頭霧水。「什麼被算計了?孫家有問題嗎?難道要把花轎追回來?」
「追你個頭!」胡氏盛怒之下無從發泄,怒喝了一句。「花轎出門豈有再扛回來的道理!」
「那到底……」李大眼中盡是一片迷惘神色。
只見胡氏一尼頭便往屋里走,一邊走一邊還道︰「冬雪,派人過去孫家通知,說我今日身子不爽,晚上的喜宴不過去了。」
「是。」
「你們統統退下!」胡氏單手支賾,坐在椅子上,神情復雜。李大知道,識相的話,不該在這時插嘴,但是……
「夫人,那五十萬兩,可是咱們的救命錢啊……」
胡氏聞言,直覺地看向那張被她握在手中的銀票,她狠狠的瞪著它,仿佛想把它撕碎,卻在看到李大哀懇的眼神之後,怫然一嘆。
「罷了、罷了……你拿去吧!」
「謝夫人!小的這就馬上去將少爺帶回來!」李大如獲至寶的接過銀票,便往外頭沖了出去。
看著他忙不迭地跑出門的樣子,胡氏心中盡是疑惑、憤怒與不知所措。她心太亂了,需要冷靜,需要思考!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孫亦桐成了佟曉生?為什麼他會成了孫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