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心仍一點反應也無。
"這樣吧,我去遣幾個宮女,把你的東西搬到這里來,順便打掃一下,最要緊的是你的衣服得趕快換,否則著涼就不好了。"李果兒道,但回答他的,仍舊只有沉默。
"哎……不管你听見了沒有,果兒先走開一會兒就是,說好了,黎姊姊你可別亂跑,啊?"
李果兒邊說邊往外走,看見她抱著雙膝、茫然的模樣,不由得感傷地嘆了口氣,隨後退出了廂房。
必門聲響終於把發著呆的黎初心給喚回了現實,她轉頭,看著空無一人的室內,灰蒙蒙的景象連春光也驀然黯淡,這彷佛就是一個封閉的世界,而世界只有她一人……
刺骨的寒冷使她牙關不住地格格打顫,她試圖環緊自己,然而卻止不住那股由內心發出的寒意……
發梢滑落的雨水就像她從心底涌出的淚,漸漸漸漸地,染濕了她的周圍,但想起了那佔有她的身子,掠奪她的心、限制她自由男子面孔,卻無論如何恨不下去……
滿脂滿月復的委屈,她無言,亦無法再思考了,黎初心輕輕搖晃著自己,將螓首埋在雙膝中,只露出盈盈水目,看著白色窗紙外不停落下的雨珠……
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下吧、下吧!
納日允蒼怒氣沖沖地連衣服都沒換,便直趨蘭妃寢宮。
蘭妃許久沒見到納日允蒼前來,自是又歡喜又驚訝。
"哎呀!皇上……您怎麼?"看見納日允蒼竟被雨淋了一身,蘭妃慌忙地喚著左右宮女。"快快,快取了衣裳來,還有烤火盆兒來,千萬不能教皇上凍著了!"
那些宮女們見狀,紛紛忙亂作一團,不一會兒,納日允蒼已換上干淨的衣裳,身邊有著暖烘烘的火爐烤著,蘭妃端來熱茶湯,偎入他的懷中。
"皇上,您還冷麼?臣妾給你暖暖身子。"說著說著,那柔弱無骨的小手便揉上納日允蒼的胸膛,親匿地摩挲著。
納日允蒼表情未變,仍是一逕的緊繃與忿怒。
他不懂!他不懂為何那個小女子可以這樣的令他震怒!
"皇上怎麼了?表情好嚴肅哪……"蘭妃感覺到納日允蒼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不由得聲調放得更柔緩甜膩,期望引得他的注意力。"皇上冒雨前來,教臣妾真是又歡喜,又心疼……皇上,您是一國之君,可千萬要保重龍體,下次別再這樣了……"
納日允蒼微微俯首,望著懷中那千嬌百媚的臉孔,眉心一蹙。
"蘭妃,你愛朕嗎?"
蘭妃一愣,原本柔媚的表情有些僵住,似是不敢相信這活怎麼會從納日允蒼口中說出來似的。
"皇上?"
"朕在問你話。"
"皇……皇上怎麼這麼問呢?臣妾心中當然只有皇上一人啊,打從臣妾進宮,第一眼睹皇上的龍顏時,臣妾就知道,臣妾要忠於皇上啊!"
"喔?"納日允蒼眯起雙眼。"那你……可曾想過獨佔朕的寵愛?"
蘭妃聞言,腦海中陡然閃過的,是她派人前去搗毀菜圃的一幕,強按著心虛,她媚笑,搖頭,楚楚可憐地道︰"臣妾豈敢?皇上是天下萬民的,只要皇上能讓臣妾時常看到您,臣妾也就心滿意足了。"
"哼……"納日允蒼冷哼了一聲,他想听的不是這個。
再沒有人能像她一樣,那麼大膽、狂妄、明目張膽的向他索討一份全心的愛情,他雖然震怒,然而卻也被她眼中的執著所撼動了。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她嗎?
得不到的她寧可放棄,一旦想要就須全然擁有。
而他呢?口中說著不想再看見她,不想再听見她,又是真心的嗎?
就算不見,她的容貌早就深刻地印在他的腦中,她的笑、她的哭,她歡然喜悅、她驚怒狂悲……他早就都銘刻於心了,不是嗎?
"皇上……您在想什麼呢?"蘭妃的聲音鑽入納日允蒼耳際。"是不是臣妾說錯話,惹您不高興了?"
納日允蒼陡然一醒。
他居然還想著她?在她那樣的觸犯他的威嚴之後,他居然還在這種場合、這種情況下想著她?
閉了閉眼楮,他不願再想起任何跟黎初心有關的事情!他健臂一縮,將蘭妃狠狠地抱在懷里,粗暴地便欲吻上去,蘭妃彷佛等待這一刻許久,柔順地服從,一邊卻欲拒還迎地嬌語︰"皇上……不要嘛……"
納日允蒼陡然手一松。
蘭妃一愣,睜開眼楮。
納日允蒼霍然起身,深吸了口氣。"還是算了。"
"皇上,您說什麼?"蘭妃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人,以前……
以前從未發生過這種事情哪!
但納日允蒼卻不看她,只道︰"朕累了,改日再和你說話吧。"
語畢,他跨出蘭妃居住的寢宮。
蘭妃追至門口,雙手扶在門柱旁,著急地喊著。"皇上!皇上!您回來啊!"
然而納日允蒼卻像是不曾听到她的呼喊,逕自離去了,留下蘭妃一人,瞪視著他離去的昂闊背影,絕望的神情,油然生恨。
"皇上以前從來不會對我這樣……從來不會的……"她喃喃自語。
"這一切……都是那個賤蹄子害的,我……我一定要她付出代價!"
翌日
黎初心發現自個兒發燒了。
在李果兒的細心安排下,冷泉院已被打理干淨,然而黎初心卻渾然不知,只因她老早在李果兒領人回來整理之前,就已因為體力透支而昏倒在地。
接著,是漫長的昏睡和高燒不退。
她覺得身子好熱,身上似有什麼東西一直覆蓋著她,她想把那東西移走,然而才一挪開,立即又會被蓋回來。
煩死了、煩死了!為什麼她連睡覺都不快活?
煩悶躁郁的心找不到出口,她覺得頭疼欲裂,除此之外喉乾舌燥。
"水……水……"她申吟。
水在哪?她需要水……
許是有人听到了她的請求,沾濕的棉布輕輕地在她唇上蘸了幾下,她饑渴地舌忝唇,仍覺不夠。
"水……"
"還不夠嗎?"一道沉厚的男性聲音自她耳邊響起,她覺得無比熟悉,然而與病魔相抗的疲累身心卻無論如何想不起來是誰。
一道有力的臂別陡然將她架起,她感覺自己虛弱得坐都坐不住,正想抗拒那股力量,重新躺回床上去時,突然有一個柔軟的東西輕踫觸她干巴巴的唇,她還沒想清楚那是什麼東西時,那東西忽然輕輕張開,瞬間一股清涼水流緩注而下……
是水!
她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抓住面前的"容器",饑渴地吸吮著那"容器"之中的水,然而,那水卻一下子就喝完了,卻有一個軟溜的,像極她自己舌頭的東西,輕輕地舌忝著她的唇……
"還要水嗎?"有人在她耳邊呢喃。
"水……"
"慢點……別嗆著了。"那人回應了她的請求,不一會兒,那柔軟的。東西再次覆上她的唇,一直到她喝完水,那人才輕輕地放下她。
接著,她听見那人似乎走開了,不曉得在和誰說話。
"御醫怎麼說?"
"是著了涼所引起的……"絮絮叨叨的聲音越說越小聲,她听不清。
"這個情況有多久了?"那個威嚴的聲音繼續質問著。
"過了午夜之後就開始發起高燒……"
"為何不馬上稟告?"
"這……"那人似乎有點為難似的。"因為您吩咐不想再看見她、不想再听見她,想靜一靜,所以……"
"酒囊飯袋!"那個聲音的主人似乎非常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