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出警局大門,希望就迫不及待地伸伸懶腰、仰天大口深呼吸,小臉上掛著被解放的滿足笑容。
「杜小姐,你是天生鼻子不管用,還是在里頭關太久,導致腦袋瓜子不靈光了?這里明明就車來人往烏煙瘴氣的,哪來的新鮮可言?」
安沐聖懶洋洋的睨她一眼,口氣頗不以為然。
「欽,你這個人實在很……」
她突然頓了頓,揮揮手,換上張「懶得和你一般見識」的鄙夷嘴臉。
「算了!和你講話只會浪費我的腦細胞,白、費、唇、舌!」
沐聖雙手斜插胸前,劍眉微挑。
「真是失禮了,委屈你這位高智商天才屈就我這個卑微的低等動物。
不過……如果我沒記錯,不巧就在一個小時前,某位天才小姐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在電話里懇求我盡速趕來拯救她呢!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襲警」
和‘參觀紐約市警局’這兩項納進旅游行程里,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甘拜下風!」
「你!」
這牙尖嘴利的混帳,分明是藉故取笑她!脾氣被撩起來了,希望眼一瞪、手一叉,和他面對面杠上了。
「誰……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你親眼瞧見?還是有錄影帶為證?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別隨便誣蔑人!」
「嘖嘖嘖……」
沐聖搖了搖頭,一臉的嘆為觀止。
「怪了,我的運氣似乎特別好,每次都能看見你表演這副潑婦罵街的絕活。」
她的食指咚咯咚地直戳他胸口,絲毫不將沐聖的高大身材放在眼底。
「欽,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喔,你罵誰潑婦?」
「搞清楚,我剛剛在里頭是就事論事的和那群白痴警察講道理,順便為自己爭取應享的權利!誰說觀光客就得凡事忍耐,做個專讓人欺壓的乖乖牌呀?」
「那群洋警察要是听得懂中文,那可真稱得上「溝通無國界」了!」
他語帶嘲諷地回。
想來就好笑。他一辦完保釋手續,就見到上一秒才重獲自由的她,正憤慨激昂地用國語發表一篇名為「觀光客基本人權」的偉大聲明,逼他不得不趕緊拉起她往外沖,免得人民保母發起飆來,二度把她扔進鐵籠子里禁閉思過。
埋頭在行李堆中忙於檢查的希望橫他一眼,懶得再和他做唇舌爭辯。
「好了,你打算怎麼辦?有沒有認識的親戚可以投靠的?我看我就好人做到底,免費送你一程吧。」他提議道。
她想也不想便搖了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沒親戚?那……朋友呢?」
她又搖頭。
「朋友的朋友?親戚的親戚?」他鍥而不舍的又問。
她繼續保持搖頭狀態。
「那……你身邊總還有點錢可以住旅館吧?旅行支票?信用卡?電話卡.?連電話卡也沒有!」
她還在搖頭,一副搖上癮的樣子。而她每搖一次頭,他臉上原有的笑容就遞減一分,直到整張俊臉完全鐵青。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除了那個被搶走的包包外,你身上沒半點值錢的東西,而且你在紐約也沒有半個可以投靠的人?」
綜合歸納之後,答案呼之欲出。
「叮咚叮咚,恭喜你答對了!」
希望笑得好開心,完全沒發覺他難看的臉色和抽搐的嘴角。
「我的天哪!」
沐聖以手覆額,一臉不敢置信。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也不想想你自己一口三腳貓英文、真正稱得上親戚朋友連半個也沒有,居然敢包包一拎就到紐約來!真不知道該夸你膽大包天好、還是罵你少根筋好?」
「喂,你這個人的邏輯很奇怪耶,有哪一國憲法規定英文不好就不許出國的?還有,要不是你從中作梗,我早就聯絡上我朋友了,你居然還敢理直氣壯教訓我!」希望不服氣地指著沐聖的高挺鼻尖回嘴。
「你!」
不行不行,別忘了你們正站在警察局門口,就算你真的很想掐死這個愛睜眼說瞎話的笨女人,也得先把她拐到沒人看得見的小巷子里才成!
「好,那我也不跟你客氣了,你的朋友姓葉是吧?很抱歉,根據我查詢過的電腦資料,「明日」目前的住客名單中根本沒有姓葉的人!你有沒有想過,說不定你那位網友只是隨口唬弄你,其實他根本不住紐約!你現在身無分文,連下一餐都沒著落了,更別提住的地方,甚至,你要怎麼籌足機票錢回台灣?」
「我暫時沒打算要回去呀!」她答得既順口又理所當然。
沐聖盯著她,開始覺得這傻丫頭八成是遭受打擊過大,以致神智不清了!
「不回台灣,難不成你想學那些游民露宿街頭睡紙箱?」
咦,這提議不錯喔!希望的雙眼又亮了起來,搓著下巴認真考慮,喃喃自語道︰「這倒也下失為體驗紐約真實生活的好方法……」
老天爺,求求你砍我一刀讓我早死早超生吧,省得我還得繼續和這個夢幻智障女糾纏不清!沐聖額上的青筋浮動,白眼一翻,仰天無語。
「哎喲,安啦安啦,」她踮起腳尖拍拍他,反客為主的安慰起他來了。
「天無絕人之路,本姑娘自有錦囊妙計!」
「難道……」
沐聖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她,口氣略顯遲疑。
「你所謂的錦囊妙計,該不會是穿起小可愛去阻街賣——」
「買什麼賣?賣你的大頭鬼啦!」
希望不爽的狠狠頂他一肘。
「我可是奉公守法思想純正的良家婦女,才不像你,滿腦子齷齪骯髒的思想!」
良家婦女?沐聖揉著發疼的腰際,哼哼,這位「良家婦女」出手還真不是普通毒辣!
「小弟倒想請教一下,你所謂的‘錦囊妙計’,究竟是什麼厲害絕招?」
「哎喲,不要這麼夸獎我啦,其實也沒有多厲害,頂多就一滴滴厲滔——」
「快說!」
「喔……」
她躊躇了一下,然後才抬起頭沖著他猛笑,答案乾淨俐落,就一個字。
「你。」
「我?」沐聖反指自己,一臉愕然。
「嗯哼。」希望笑得好不愉快。
沐聖突然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丙然,他的預感向來比天氣預報還要準確上百倍。
「到了呀?干嘛不開門?」站在沐聖身後的希望探頭探腦地問。
「我、馬、上、開!」沐聖咬牙切齒地回。
盡避百般不願,他還是掏出鑰匙開了門,冷眼瞧著她雀躍不已地跳進他的私人小窩。
你這個容易心軟的濫好人、大白痴!干嘛不直接了當拒絕她呢?她沒錢沒地方住必你他媽的鳥事?明知道她那幾滴眼淚是做戲應景順便爭取同情分,結果你還不是一見她掉淚就慌了手腳,馬上無條件投降,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蠢蛋!
「喂,這里……真的是你家?」
一進屋,希望馬上忙祿地打量起四周,小臉上寫明了懷疑兩字。
眼前是一間設計簡單的單人公寓,將近二十幾坪左右的空間,采完全開放型設計。一進門,便先瞧見亞麻布的米色大沙發座落中央,形成視覺焦點。淺色系的木質地板上散落數個坐臥抱枕,沙發左方則是片由壁爐改建成的書架,上頭整齊排列下少中外文書籍。
此外,觸目所及的綠色盆栽植物、造型奇特的立燈,和基本的視听設備,構成起居室的大致模樣,整體散發出一種很居家式的安寧氛圍。
「廢話。我可沒有什麼私闖民宅的特殊癖好。」
沐聖將外套順手扔在沙發上,隨意而坐。
「干嘛一臉懷疑的樣子?」
「沒有啦,」希望聳聳肩。
「我還以為,像你這種大飯店的經理,應該會選擇住那種門口有警衛站崗、出入還要刷卡的高樓華廈,而不是這種……小巧溫馨的普通公寓,有點意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