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地,冷天霨將一旁的咖啡端了起,也不管那壺咖啡是否燙嘴、是否傷胃,便全數灌進自己的嘴里,直到涓滴不剩。
「這樣,就無所顧忌了。」他咧嘴笑著,笑中有狂亦為癲,仿佛在說,這就是對她的愛。
明夜衣的心瞬間緊揪著。她的原意並非如此,她只是個護衛,不值得他這麼對待的,不值得啊……
沒看出她神色的怪異,他問道︰「夜衣,你是否愛上了我?」
凝視他許久,明夜衣只能緩緩地搖頭。
「是不敢、不能,還是不愛?」捧起她的臉,他深深的看著,想確定她的答案是否違心。
「夜衣只知這條命永遠都是冷爵的。」
「有天,你會承認的。」
吻上她的唇,他翻身覆蓋她,褪去彼此的衣衫與她交纏著……
即使今日的她仍因有所顧慮而不願承認,但他相信,有天她會說的,因為她的身體已誠實的告訴他了——
她愛他,正如他愛她一般,是無庸置疑的。
※※※
唐門門主的婚事何其重大,眼看婚期將至,門內堂主皆自各地趕來,是為主子祝賀,亦怕婚禮之時,別門他幫會視此為仇殺火拚的絕佳時機,因此,不敢有半點松懈的提高戒備。
婚禮前一日,身為昔日堂主的明硠親自向冷老爺子討份差事,為婚禮場地做最後的視察,以防其不備。
當然,依職責所在,明夜衣亦是不可免去。
兩代明心堂堂主,皆為護主之先驅,難得同時出此任務,旁人看來,日後必為門中津津樂道之話題。
隨著視察已告一段落,折返唐門途中時,明硠要手下先行將車開回,父女倆則循著蜿蜓的道路徒步走著。四周皆為林木,顯見人影,他們偶爾的對談,成了寧靜中唯一的聲響。
半路上,明夜衣一陣反胃的嘔心直襲而來,遂停下腳步調整氣息。
「怎麼了?」
「可能是早餐用得太急,來不及消化,沒事的。」說著,她勉強擠出微笑,不想父親擔心。
「往後注意些,自己的身體要顧好。」交代完,明硠又道︰「這次,你能安然地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全靠少主的用心,日後,你必定得更加為唐門效命,才算是報答主子給予的恩情,知道嗎?」
「女兒知道。」明夜衣回答。
明硠重重地嘆了口氣,「孩子,我知道你苦,但那些不屬于自己的,你就不該想,更不該奢望才對。如今,少主就要成婚了,你也該是時候清醒,該放手了。」
聞言,她猛然抬起頭,有絲驚訝,「您都知道……」
點點頭,明硠沒多說些什麼。
或許他是老了,但不代表敏銳度也因此退化了。這陣子,從手下們見到他的慌張神色中,他已察覺到了異狀,有回夜里,他見著少主走進夜衣房中,許久都不見出來,心中就有底了。
好半晌,明夜衣都不知該如何面對父親,心中的自責讓她抬不起頭,「我……是不是讓您失望了?」
夜衣承襲了明家人的特質,同是固執,自然也就心眼死,認定一人便難再改,這點,身為人父的他又豈會不知?
當明硠正要開口,一部黑頭轎車朝他們疾駛而來,車窗內竄出的槍口意圖再明顯不過,他身一擋,父女倆順勢朝旁滾去。
第一時間內,明夜衣掏出佩槍反擊。
除駕車的人之外,對方共有兩名狙擊手,分別由兩旁的車窗探出半個身體,連發的掃射像是要置人于死地。
眼見火力不及對方,明夜衣連忙伏趴在地,目光瞄準前方的車子,接連開出兩槍,皆落于左後方的車胎上,隨著車身打滑,她第三槍不偏不倚正中其油箱,整輛轎車瞬間「轟」地在她眼前爆炸開來,熊熊火焰隨風甚囂的狂竄著。
明夜衣望向與自己有段距離的父親,見他緩緩站起,心中不禁松了口氣。
唯恐攻擊不只一波,她起身後轉過頭道︰「對方可能……」忽地,她發覺父親的步伐異常緩慢。
上前又是一邁,那仍壯碩的體魄顯得有些動搖,眼看就要踉蹌的倒下時,明夜衣疾步上前,應聲跪地的雙膝只為強撐起父親那沉重的身體……
那個不曾倒下的父親,現在,她亦不會讓他倒下。
瞥見他胸膛不斷涌出的血,她顫抖的手緊緊地壓在那上頭,卻仍從指縫中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正不斷流失。
「我們馬上回去,你會沒事的。」壓抑著內心的惶恐,她試圖讓自己的父親相信眼前的情況並不太糟。
明硠虛弱的笑了笑,不在意身上的傷,怕的是女兒的自責。「剛才,你問我……是不是對你失望……我要你知道……你讓我感到的驕傲是不會因任何事而改變……」
咬著唇,淚水已不受控制的自她眼眶中奪出,每一滴,都顯得灼燙。
「孩子,別哭……你忘了我對你說過什麼?」
「淚水是明家人最不需要的……我記得……」點著頭,她抹去淚痕,痛苦扭曲的臉是極欲壓抑淚水再次涌出所導至。「我帶你回去,回到唐門,一切都會沒事的,我要听你再告訴我,明家人該怎麼,不該怎麼,好嗎?」支撐起父親,她吃力的踏出步伐。
「好……」明硠安慰的闔上沉重的眼皮,似乎再無遺憾。
明夜衣不知自己就這麼走了多久,直到感覺父親沒能再邁開腳步,她的意志似乎也無法再驅使疲軟的身體走下去了……
狼狽的倒落在地時,眼看唐門已在前方不遠處。
※※※
唐門遭逢驟變,冷松齡本下令將喜事順延七日,以示對明硠離世的哀慟,然而,明夜衣的一句話︰婚事如期,父親終能走得心安。于是,將其折衷延宕三日。
那日,背負著中槍的父親回到唐門,經一夜昏厥醒來後,明夜衣超乎正常的言行與舉止令人憂心,喪禮上,甚至不見她流下一滴淚,面對眾人的安慰,也總是淡笑回應。
冷天霨知道她在硬撐,卻怎麼也無法讓她將情緒宣泄出來,見她佯裝的笑意,除了感到心疼外,他更為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一定有什麼是他能做的,他相信。
婚禮當日,因守孝在身,冷老爺子特命夜衣留守在唐門,而他,亦無出席。
在香檳玫瑰的圍繞下,克萊兒由父親的帶領來到冷天霨身旁,前方是證婚的牧師,門旁是除夜影以外的堂主,謀判與鐵捕亦在其中。
相較于克萊兒的喜悅,冷天霨臉上有著猜不透的神情。
這是最後的機會,在歷經這麼多事情後,他的目的始終只有一個,如今就是關鍵的時刻,只要還心系唐門,等待的人就會出現。
隨著弦樂結束,牧師帶著微笑為新人作見證,「我們今天齊聚一堂,慶祝冷天霨與克萊兒締結良緣……」
「我反對!」
「我還沒講到……」
不知何時走上前的項炎堯說道︰「牧師,為了你的安危,我建議你先離開。」
無關的人皆離席後,克萊兒臉上甚是疑惑,而威蒙•巴斯楚則不發一語的沉默在旁,此時,出聲阻止婚禮進行的人緩緩走進禮堂,站在門邊的各堂主雖無阻擋,神色卻是凝重也有所戒備。
「好久不見了,威蒙•巴斯楚,又或者是,賈斯•尼森?」停在他面前,浦義眼眸中的恨意入骨,可知其深。
「你終究還是找到我了。」威蒙•巴斯楚平靜地道。
「當初,我誤以為自己的兒子與唐門主母有染,親手將他殺去後,又在座車中安置炸藥,本是想除去背叛少主的妻子,沒想到,少主臨時也搭上那部車因此喪命……但我更沒想到,這一切,都只是你接受敵幫賄賂後,所擬出的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