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切都愈漸遙遠,仿佛只有透過揚起的樂聲才能讓她回想起。
韓在門外就已听見斷斷續續的琴聲,他知道她來了。
旋開雕花禪木門上的門把,他見到她一身黑衣佇立在琴邊,強烈的對比透過陽光的照射格外顯著。
乍聞大門開啟的聲音,沈倚帆猛地回過頭,看見韓的瞬間,她想起司機的交代︰屋里的東西什麼能踫,什麼不能踫……
「啊!」她直覺的將琴蓋迅速蓋上,卻忘了她另一只手還留在琴鍵上,快急的勁道全數施在她手上,使她痛呼出聲。
「你過來。」韓嘆了口氣,看來她那冒冒失失的毛病還是沒改掉。
她的眼神有些驚慌,「對不起……」
「我要你過來。」
任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沈倚帆仍舊站在原地不動。
韓蹙起眉心,朝她走去,「把手伸出來!」見她將手藏于背後,他命令道。
她勉強擠出抹笑容,「我的手沒事。」
「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他不耐煩的再次重申。
沈倚帆沒有再抵抗,乖乖的伸出手讓他察看。韓見到她指端充血通紅,二話不說的朝身後的櫥櫃走去,拿出醫藥箱里的軟膏,再來到她面前,以指月復輕柔的替她上藥。
也不知是因為替她上藥的人,還是藥膏傳來的冰涼讓她真的感覺好多了,她笑容中帶著傻氣的道︰「真的好多了,謝謝!」
「你會彈琴?」沉默半晌,他突然問。
「嗯!」
「你剛才彈的那首曲子是?」
「舒茲•艾夫勒改編自約翰司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幻想曲。」
「藍色多瑙河……」他手指劃過琴鍵,重復著她說的話,不久,他輕輕低吟著一段旋律。「你知道這首曲子嗎?」
「是貝多芬的月光。」她有些訝異韓竟也會喜歡古典樂。
「你會彈嗎?」問話時他眼神透著許多的期待,微揚的嘴角柔和了他臉上向來冷漠的線條。
她回應甜甜的微笑作為自己的答覆,而後坐在鋼琴前。
縴縴十指滑過琴鍵時,動人的樂章從她指下宣泄而出,跳躍的音符在午後的室內觸踫著韓心中最柔軟的一部份。
忽地,樂聲停了下來,沈倚帆面帶愧疚的道︰「對不起,我只會第一樂章,剩下的就……」貝多芬的月光共分三個樂章,而她只學會第一樂章,接著就再也沒有學下去的機會。
「方怡很喜歡彈這首曲子。」韓眼神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似在回憶。
她早猜出來了,當他問她是否會彈這首曲子時,她就猜出了這一切。他的態度之所以有了轉變,全在這首動人的樂章,安定了他的心,引發出他內心溫柔的一面。
「你想听這首曲子的話隨時可以過來,只要你不嫌棄……」想想不對,她又連忙改口道︰「當然,我是指如果你不介意我踫這台鋼琴的話。」
「這台鋼琴從今天起就是你的了。」他拇指寵溺的拂過她微泛紅暈的腮邊。
沈倚帆在他溫柔的舉動下顯得有些錯愕,而韓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便說︰「听見這樣的琴聲,我想方怡是不會介意的。」
夜晚沈倚帆仍在北區的PUB演唱,這是他們當初談好的,畢竟欠他的錢還是要還,她也不以為弟弟這次真的能改過,為了日後的生活,她在北區找了幾家PUB輪著地方唱。
唱完今夜的最後一首曲子,沈倚帆巧笑倩兮的走向吧台,對著那抹熟悉又親切的身影說︰「你終于回來了。」
「別抱怨了,為了你,我可是沒有休息直奔而來的。」夏燁臉上掛著剛下飛機的疲倦,大手仍不改從前的習慣擰了下她的臉頰。「听我的秘書說你有急事找我?」
「既然是急事,你想現在還需老兄你嗎?」對他,她總是不忘揶揄。
「喔?那救你這趟近火的又會是誰!不會是耗子吧!」
「的確是他。」
聞言,他眉毛挑了挑,先是疑惑與不解,接著了然的微笑,「小表,你真的長大了,知道如何讓他面對自己的情感。」
情感?如果韓真對自己有情感可言的話……
「你誤會了,我向他借了筆錢,現在在替他照顧方怡的房子,當作借錢的條件。」她搖頭,臉上仍掛著習慣性的笑容。
「是嗎?」夏燁有些失望,但如今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現在他們倆需要的是時間,耗子讓她住進方怡的家,無疑是給他們一次機會,這次他會陷進自己的無心之中,再也逃不開。
「時間不早了,快回去吧!」拉起沈倚帆的身子,他迫不及待的想替他倆多制造些相處的機會。
沒想到他突然的動作,害她一時沒站穩的晃了子,夏燁眼明手快的伸手攬住,使她不至于跌倒。
兩人有默契的相視莞爾,渾然無所覺有道身影在他們背後匆匆離去。
「你終于知道要回來了?」
沈倚帆走進門,剛按下屋中電燈的按鈕,便被韓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得掉了手中的鑰匙。
「你怎麼來了?」搗住心口,她臉上神情仍是一副被驚嚇的模樣,而他將這反應解釋成她的心虛使然。
韓眼中透露危險的光芒,口中有著濃濃的酒味,「你別忘了這是我的房子,難道我不能來?」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會過來這里?」她察覺到他眼神的不對勁,卻不明白所為何來。
「你也知道現在很晚了,那為什麼還在外面逗留到現在才回來?」
沈倚帆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兩點多,是比她平常晚了點到家,但也不至于差太久。
心想他大概忘了自己曾向他提過的工作時間,于是她解釋道︰「我在PUB一向都是唱到這個時段的。」
「你不是唱到一點半,從工作的地方回到這需要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韓渾然不覺自己詢問的口吻像極了吃醋的丈夫。
如果不是這麼了解他對自己厭惡的態度,她恐怕會以為他是在乎自己的,但就因為太清楚了,所以她不至于會做這種奢想。
「你是不是在工作上遇到不順心的事?」她試探性的問。
「我工作上的事不需要你來操心,也輪不到你來管!」他過大的嗓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駭人。「倒是你,才到個新環境不久,馬上就能發揮你在PUB中學到的長才——‘PUB文化’。」
面對他莫名的怒氣,沈倚帆有些不知所以。「是我做錯什麼讓你生氣?」
被她這一問,韓頓時語塞了。
生氣?他為什麼要生氣?難道就因為在PUB看見的那一幕?
是的,他的確是有點不痛快,但那只是出于看不慣她找男人搭訕作踐自己的關系,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你很喜歡玩一夜的游戲?告訴我,在中區那家PUB里我是你第幾個一夜的男人?」韓緩慢的朝她逼近,這時,她才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撲鼻的酒味向她襲來,從前父親發酒瘋的畫面又在她眼前掠過,雖然她也曾照顧過酒醉的韓,但那時的他醉得如一攤爛泥,而今他的目光卻讓她感到不安,她想逃,逃離開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你如果想繼續這個話題的話,我想我不能奉陪了,抱歉,我要回房去了。」
「我話還沒有說完。」攫住她的手腕,韓猛地將她欲逃月兌的身子扯回,目光如炬的怒瞪著她。
她試圖掙月兌他的桂桔,「你醉了,韓。」
「我要你回答我,我是第幾個?」他失去理智的咆哮。
她吃痛的大喊,「從來都沒有,你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