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在音樂上的成就不如伊自揚的優秀,畢竟在鋼琴的領域里,要闖出名氣、地位實在是難上加難的一件事情。自揚不同,他畢業後即考取許多演奏文憑,還到世界各地參加各種比賽,何靜媛無法亦步亦趨的跟隨,最後只好一個人回到台灣。
「自揚,我們先回家,晚上好好的替你洗塵。」伊母說。
「是啊!自揚,我和伯父、伯母替你訂好餐廳的位子了,今天晚上我們四個人一起吃頓飯,好好的聊天談心,自揚,我真的好想你幄!」何靜媛毫不掩飾自己的感覺,神情陶醉地倚偎在他的身旁。
「自揚,不如我拿你的行李先回去,好讓你們能夠單獨的敘敘舊。靜媛真的很有心,兩年前她一個人回來以後,就常常來家里看我們,和我們一起聊你的事,她對你的心還是不變,她真的是很想念你——」伊母想要制造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伊自揚目光遙望著某個方向,心里的人影漸漸的清晰起來。他低沉地說︰「不用了!媽,我們一起回去,放好行李後,我想去看一個人。」他心里早已經有了其他的計劃。
伊母和何靜媛面面相覷,心知肚明他想見的人是誰。
伊母猶豫地說︰「自揚,我知道你想找集裝,可不可以改天再去?」
伊自揚不解的問︰「為什麼?媽,難道你們這五年來,都沒有和粲粲聯絡嗎?你忘了她曾經是你的女兒啊!」
「我們當然有聯絡!這五年家菜還是時常會回來看我們。只是粲粲最近很忙,她有自己的生活,她過得很充實、很快樂,我……」伊母說。
伊自揚看到母親愧疚不安的神色,突然起了疑心,瞬間領悟了一些被隱瞞了五年的事。
他語氣迫人的追問︰「媽,我托你寄的禮物和信件,你都沒有轉送給粲粲,對不對?」
五年前伊自揚離開台灣時,並沒有帶走粲粲在診所的地址,只能一直托母親轉交郵件。可是他一直沒有收到過粲粲的只字片語,偶爾打電話回家,詢問母親有關粲粲的近況,但母親總是三言兩語的敷衍帶過,一直說粲粲很忙,沒有時間回信。
原本以為粲粲是真的狠心要斷了和他所有的一切。直到這個時刻,他才知道,這五年來,他們為什麼會完全失去聯絡。
伊母愧疚得說不出話來,她認為自己的出發點是為了兒子好。這幾年來,他能夠心無旁騖的專心習琴,達到今天的成就,都是她的用心良苦。
「媽——」伊自揚責備地喊著母親。
何靜媛怕他因此又和粲粲取得聯絡,急忙插嘴。「伊伯母沒有轉交信件,那是因為粲粲已經有了很要好的男朋友了,我們不想打擾她的生活,你的信只會造成粲粲的困擾。況且他們今晚就要結婚了,你不相信可以到診所去看,我听說診所休業一周,就是因為辦喜事的關系。」
辦喜事的不是粲粲和徐良塵,可是她卻毫不猶豫地扯了個漫天大謊,伊母張著嘴想要說什麼,瞬間又閉了起來,心想——干脆將錯就錯吧!也許這樣,兒子就會接受何靜媛。
伊家在兩個星期前就收到了徐家喜事的請帖,由于喜宴日期剛好是伊自揚回來的日子,所以他們事先打了電話道恭喜,並說明無法到場的原因。
「什麼?結婚?粲粲結婚了?」伊自揚不能置信的問伊母。
伊母心中惴惴不安,支支晤晤地回答︰「是……是啊…
「自揚,別忘了你離開五年了,這五年來,人事變化很大,許多想法和感覺都會隨著時間和距離而改變的,粲粲也是——近來她很少回來看你媽媽,她已經有另一個愛她的家人了。」何靜媛不斷地在謊言里築起更多謊言。
「是啊——自揚,你就不要去打擾她了。」伊母說完,困難的吞咽著口水。她隱瞞實情,截斷他們的音訊,已經愧疚難當了,但是何靜媛說了更大的謊言來掩飾她的過錯,她也不得不跟著何靜媛一唱一和下去。
思念的折磨和心碎的痛苦同時襲來,他一時問承受不住,感到有點昏眩。
「我不相信,我想要去看看——」
伊自揚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于是要母親把行李先帶回家,他一個人問清楚了地址後,飛快的走出機場,跳上了一輛等候的計程車。
不到一個半小時,計程車停在徐向小兒科診所的大門口。
診所大門緊鎖,外面貼了一張海報,上頭寫了怵目驚心的幾個大字—一
徐家喜事,休診一周……
「喜事?媽媽和靜媛沒有騙我,粲粲真的結婚了——」
他有一即將崩潰的感覺,在涼爽的秋季里,嘗到了一種恍如生離死別的痛苦。
「我們走吧。」他輕聲地對等待的司機說,沒有勇氣跨出計程車,只能用力的靠回椅背上,仰頭想讓淚水倒流。
車輛在久違的城市中疾駛,他卻寧願沒有回來過。如此起碼還能在心中保有一點希望,現在——連這樣的希求也如城市中飛掠而過的幻影一樣,消逝無蹤。
他的粲粲,他小心呵護長大的粲粲,終于像飄遠的花朵,隨山嵐飄落在另一個世界里。他的夢、他的愛,沒有及時張開手握緊,悄悄地從他的指縫中流逝。
***
伊自揚回來後,緊鑼密鼓的被安排了許多表演,由南到北的在各地的音樂廳舉行演奏會。
何靜媛自然而然的成為他的貼身行政助理、顧問兼發言人,她擁有音樂的知識和素養,不時為伊自揚處理演奏曲目的編排、提供最好的建議。
一個半月後,在伊家的客廳里。
所有的演奏活動全部結束了,伊自揚終于可以回家做短暫的停留。他正面臨著該留下來,還是出外繼續接受更多表演機會的選擇。
伊母和伊自揚、還有何靜媛,正在一起討論未來的計劃。
「我覺得留在台灣,未來發展的空間會很有限,你可以先接受維也納交響樂團首席小提琴手的聘約,在那里有許多國際知名的指揮家,不但可以增加知名度,另一方面還可以向幾位指揮大師學習更精湛的演奏技巧——這幾場演奏會里面,我覺得還是有許多地方需要再加強的,我收了很多資料的搜集和調查,照我所說的,才是最適合你的。」何靜媛滔滔不絕地說,替伊自揚預設了最完美的未來。
伊母頻頻點頭稱是,滿意地看著何靜媛。每天所看到的靜媛,全身都是名貴的高級服飾行頭,優雅卓越的風姿,正好和自揚在音樂上的身份地位相得益彰。
「自揚,靜媛分析得很有道理。你看——要不是有靜媛說明,媽媽根本什麼都不懂。」伊母對自揚說。
「那當然——伊伯母,別忘了我也是個音樂碩士啊!這一個多月,我為了陪自揚,把自己的工作全都丟下了。我教的學生,有好幾個都找別的老師代替了。」何靜媛忍不住抱怨。其實她是個富家小姐,沒有經濟上的壓力,工作對她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打人音樂界,成為世界知名的音樂家夫人,才是她努力追求的目標。
「對不起啊,靜媛,我們將來會好好補償你的。這個自揚啊!真是太不懂得人情世故了,你對他這麼好,犧牲這麼多,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他了!你們早就應該趕快定下來了,都認識五年了,對不對?女人的青春有限啊——」伊母回頭,看著正在沉思的伊自揚。
何靜媛凝視著他元動于衷的表情,心中難免下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