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說董事長還有一個女兒,今年高考落榜,好像要被送到國外讀書,如果她也來‘秦生食品’上班的話,我們就有機會了——」
「是啊!如果交到了秦家的千金大小姐,在‘秦生食品’起碼可以混個總經理做做,少奮斗三十年,一生都不愁吃穿了。」
「我想殷課長對楊麗晴沒有興趣,有可能是在等待目標哦——」
「像他那種人,眼高于頂,公司的女同事他沒有一個看得上眼,還不是在伺機而動,這樣的人才真是聰明——」
「他這麼有心機啊——」
秦天淨漲紅著臉,無聲無息地站在所有人正中央,突然大吼︰「你們不要再說了!殷課長不是這種人!」
「阿淨!你在鬼叫什麼?我們說我們的,關你什麼事啊——」
「我不準你們說殷大哥的壞話!」秦天淨握緊了拳頭,鼓足勇氣抗議。
「我們知道,你的殷大哥放一個屁都是香的。」男職員們知道阿淨迷戀殷慕儒,都有一種酸葡萄的心理。
一個老職員過來打破僵局,將秦天淨拉了開來,說道︰「阿淨——你不要和他們這些人打混,你桌上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不甘被吼的男職員看著阿淨的背影說道︰「你們看吧!又一個被殷課長迷得團團轉的小女生,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殷課長怎麼會看上她呢?簡直是要他自毀前途。」
「那當然,那種女孩只能玩玩,不能認真。如果是咱們董事長的女兒,我一定鉚足了勁也要追看看。」
一群單身的男職員開始換了話題,將目標轉移到秦家的兒子和女兒身上,所幸知道秦天淨身份的人並不多,在宣傳部只有秦天淨的三舅舅一個人知道,其他所有的人都只當這個小助手是秦家的遠親,能在「秦生食品」上班,全都只是靠著姓「秦」而已,雖然有著甜美的容顏,可是卑微的身世和職位,讓人只能當她是微不足道的小妹妹。
秦天淨默默地打點桌子上的東西,听著他們對秦家說長道短的,一副無可奈何、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終于還是讓自己越陷越深了,她慶幸自己的身份沒有被人識破,否則像這樣的狀況她要如何自處?她真傻!都是為了他,她才會坐在這里像個傻瓜一樣。
可是,她寧願當個頭腦不清楚的傻瓜,也不要把所有事都想得太清楚——或許地根本只是個無藥可救的傻瓜而已。
「阿淨!昨天要你復印的文件弄好了沒有?」
「阿淨!到總務部替我領個東西。」
「阿淨!休息室的咖啡沒有了。」
「阿淨,我昨天要你買的東西在哪里啊——」
九點以後,人群漸漸疏散,大家開始各忙各的,對小助手阿淨不斷呼來喚去。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的關系,辦公室里呈現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窗外,綿綿的雨絲開始飄落,灰暗的天空厚雲層層。辦公室的職員全都無心工作,只想在狂風驟雨來之前回家,只有殷慕儒整日埋首在辦公桌前,對四周的情況全然不放在眼里。
秦天淨渾渾噩噩、忙忙碌碌地過了一天,才喘了口氣平緩一下氣息,回過了神,猛然想起有幾個包裹在殷慕儒的桌子上,等著要用快遞送出,她又站起身,疾步走到殷慕儒的辦公桌前。
「我來拿這些包裹的——」秦天淨看著殷慕儒專注在電腦的屏幕上,快捷地打著英文。
「你等我一下,我正要把地址的標簽打印出來,還有附帶的幾份文件要給總經理過目簽名。你送完之後,還要請你到二號廠的開發部拿一些樣品,我已經和他們的人談過了,等會兒我會和設計部的人研究產品的內容,敲定所有的設計文宣要傳到廣州,會有很多事情要做,需要你幫很多忙。」
秦天淨點點頭,沒有回答。兩個人倏然沉默不語,看著打印機發出單調的聲音,空氣里有種莫名的寧澈,像是一灘寧靜的湖水,等待著飄落的葉片投入它的波心,輕輕點出串串的波光——
「今天早上謝謝你替我說話。你知道嗎?昨天發生的事情讓我有兩種情緒,一種是生氣,另一種是高興,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麼。」他凝視著屏幕,低沉地說道。
殷慕儒在鍵盤上的手還是沒有停下,他沒有看秦天淨的臉,他知道她總是會靜靜地站在一旁聆听。
「生氣的是像秦天海這種玩世不恭的公子,總是仗著自己的家世背景,每天無所事事,玩弄女人,這種人最讓我看不起。」他沒來由地盯著電腦說話,停了一會兒,又開口說︰「另一種是有點釋懷的情緒,我想秦天海轉移了目標,對你、對我都算是——松了一口氣的解月兌。」
「我——」秦天淨說不出話來。
他轉過身來,將準備好要快遞的包裹放在她身前的桌面上,抬頭看見她一臉郁郁寡歡的表情。
「從昨天開始,我就看你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不要難過,不值得為那種男人傷心。我想他再也不會打擾你了,這樣其實是很好的,他——」打印機上的紙張全都出來了,他的話也打住了。「OK!我都準備好了,這是給開發部的文件。阿淨,你真是個好听眾,願意听我說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秦天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時候了,事實不應該再隱瞞了。
她鼓足了最大的勇氣,卻只輕輕地說︰「殷大哥,那麼你願意听我說嗎——我……我從來沒有為任何男人傷心過,我也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我覺得我已經變得不是我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說?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想,連做夢也不放過,每天都有一種力量讓我起來,讓我跨進這個辦公室,讓我努力地做我的工作,讓我努力地扮演我的角色,我根本不喜歡秦天海,其實我……我——」
殷慕儒倏地按住秦天淨的手,緊緊抓住了她顫抖的指頭,他閉起眼,表情似乎隱含著某種痛苦。
「不要!阿淨,如果我不能付出和你相等的感情,只會拖累你而已,不要說出來,好嗎?」
秦天淨好像可以听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她的戀情都還沒有化暗為明,就要在陰暗的角落死了——她困難地吞咽,困難地呼吸,連說話都吐不出聲音。
兩個人都沉默了。
「嗯——」我只會擺在心里,念一百遍、念一千遍、念一萬遍——她的聲音顯得無力,全身好像被人一絲一絲地抽走了力量,即使什麼都還沒有說,也要如此地掙扎。
他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放開了她。「我都見到、听到、體會到了,只是我還不想——」殷慕儒還想再說一些安慰的話,卻感覺到這樣只有將阿淨傷得更深。
「不!我也不要你說出來!我不要你說你現在想要說的話,永遠都不要告訴我——」天淨低著頭、捂著耳朵,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阿淨,友情和愛情只有一步路的距離,停留在友情的那一端,會比較自由,走的路才能更遠,不受拘束。」
「來不及了——我已經跨過去了——」她悲傷的話里帶著心碎。
趁著他還沒有機會說什麼時,她一把抓起了包裹和文件,逃離辦公室,避開他訝異的眼神。她不想要他的憐憫,也不要他一絲絲的同情,她只希望他能夠回應她的感情,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都好。
她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喜歡一個人可以這麼的快樂,又可以這麼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