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床榻上的女人就是項燕奇,她強逼女兒為娼,一心認為是為了她好,省得死心塌地愛上一個男人,卻讓人拋棄還騙了身。
這天下烏鴉一般黑,沒有一個男人有良心的,榨干他們的錢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又有什麼不好。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四周漸漸圍聚了更多的人,人人互探消息。
「還不是一個雛兒上吊了,想不開嘛!」
「听說她娘就是這里的紅牌項燕奇呢!」
「唉喲!原來是家傳生意啊!」
「那個雛兒我知道,干癟癟的沒三兩肉,也沒有她娘的那股騷勁和肉感,跟她娘比啊!簡直是天差地遠了。」
「好了!好了!叫幾個人來把尸體抬到後院的柴房里放,老三啊!還愣在那兒做什麼?生意還是要做下去啊!我說燕奇啊!你就節哀吧!這萍兒不是做咱們這種生意的料,我會好好地找塊地厚葬她……去去去!全都出去!」老鴇揮了揮手,推開了人群說道。
第5章(2)
綁里老鴇又一陣喳呼地將人群散了去,尋歡的人本來就是無情,不消片刻,整個樓內又恢復了原來唱曲行令的熱鬧,芙蓉閣原本就是個尋歡作樂的地方,誰會對這種喪氣事掉一滴眼淚。
兆羽悄悄跟著龜奴們,看他們將萍兒的尸體抬到院後的柴房里,三兩下就擺出了個臨時的靈堂,白燭素縞,只有燕奇一個人靜靜坐在柴房里,陪在女兒的身邊。
「她不是自殺的!」兆羽待旁人全走遠了,悄聲走進柴房,見項燕奇獨自一人在暗自飲泣。
「你是誰?你剛剛說什麼來著?」燕奇擦了擦滿臉眼淚鼻涕,轉身問道。
兆羽走近萍兒僵硬的身體,指著脖子上道︰「在下辛兆羽,你的女兒是被人勒死後,再將尸體吊上梁的,你看!她的脖子上有明顯的兩道勒痕,腳上沒有著鞋,她是在床榻上遭人勒斃的。」
「什麼?你說什麼?為什麼?她年紀輕輕的,又沒有仇家,有誰會這麼狠心將她殺了!是哪個殺千刀的,老娘絕不會放過他!」燕奇咬牙切齒地說。
「你想一想這事和馬家有什麼關聯?」辛兆羽想起了漢子的話,馬上就聯想到馬家。
「這、這……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傻丫頭……」燕奇說著,眼淚又撲簌直下。
「項姑娘,你一定要告訴我,別讓萍兒枉死啊!」兆羽一顆心撲通直跳,許多疑團似乎就要有了眉目。
「好!我告訴你,他們膽敢殺了我的萍兒,老娘這條命算是豁出去了。」這項燕奇見眼前男人器宇非凡,就算他一身粗衣,也掩蓋不了他的英氣煥發,這樣的人品並非常人,她項燕奇在花樓見識的人可多了,她的直覺準是錯不了,說不定他正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大老爺或哪個地方的官差,就賭他一賭吧!
「這馬福、馬全兩兄弟是萍兒常客,這命案和馬二少爺也絕對月兌不了關系,萍兒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才被人害了!我、我也逃不過了,下一個肯定就是我了,這馬二少爺的秘密……」只見柴房外黑色人影閃動,燕奇一聲驚呼,一顆心像是要從嘴里吐了出來。
兆羽早已經將長袍系在腰上,蓄勢待發。
一聲破門,就見三名漢子耍著鋼刀沖了進來,咻咻聲響的架式和亮晃晃的鋼刀,把燕奇嚇得兩腿發軟。
直覺躲入了萍兒的尸體後面,她喃喃不停念道︰「觀世音菩薩,南無阿彌陀佛,萍兒,你得保佑你娘逃過這一劫,娘會替你燒香,為你報仇。」
燕奇遮著眼、蓋著耳朵,就等著大刀明晃晃的來砍自己的腦袋,可是听到的卻只是「哎喲」、「啊」、「啊喲」,待她睜開了眼,正好看見三個大漢連滾帶爬地摔在地上。
「去找二少爺討救兵,這娘兒有幫手!」三人一陣叫囂辱罵,其中一名抱著受傷的大腿,向另外一個人說。
兆羽和燕奇兩人都清清楚楚听到了他們說到「二少爺」三個字,還斷斷續續听見了他們相呼應的聲音。
「項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他們還有許多同黨,你先從後面的小路離開,我來將他們引開。」兆羽知道寡不敵眾,要求項燕奇先月兌身才是上策。
「辛公子,救命之恩不言謝,項燕奇這命是你的,有緣再見的話,就任由你差遣,上刀山、下油鍋,在所不辭。這個天殺的馬二少爺,我項燕奇不報殺女之仇,我下輩子做奴為娼,永世永生不得翻身。辛公子,後會有期了。」說完,她轉身隱沒在林中。
辛兆羽听見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不得已使用調虎離山之計,沖出掩蓋的樹林,只見一二十個衙門的差役,揮舞著長劍威喝著,向著辛兆羽的方向,像圍捕困獸般團團圍來……
于秀才自從和子明長談了以後,又喝了兩天的醒酒藥,精神是好了些,他要先戒了酒癮,暗地里發誓要好好地撐起這個家,別再讓榮榮四處拋頭露面,然後再找個日子和子明這個蠢蛋,談談榮榮的終身大事,雖然榮榮的清白遭人玷污,但子明是個明白道理的好人,相信會善待榮榮才是。
于秀才將連夜畫好的幾幅工筆畫「富貴菊竹」、「春到人間」收好,準備拿到市集王大嬸的新鋪子里。
才走進了門檻,于秀才東張西望的就是看不見王大嬸,倒是他們的小廝上前招呼︰「于先生!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這冷颼颼的風,不是北風,難不成是仙風道骨的仙風,還是東風無力百花殘的東風嗎?」于秀才不鳴則已,一說起話來,沒有幾個人能听得懂。
「哎喲!于先生,拜托您,不要再吊書袋子了,我一听到你文謅謅的話,一個頭就有兩個大,王大嬸不在,您有什麼事嗎?」小廝抓著頭道。
「哦!是這樣的,在個把月前,王大嬸說她這大宅蓋好了,要掛幾幅應景的吉祥畫在新宅子里,襯托些生氣,我這就把它們全拿來了。」
「這怎麼可能,王大嬸早已向賣字畫的趙老頭買了好幾幅了,您看看!這些不就是嗎?」那小廝隨手指了指牆上的四幅畫——蘭、梅、菊、竹。
「唉!應該是梅蘭竹菊,連次序都放錯了,真是貽笑大方啊!」于秀才搖搖頭。
「好啦!好啦!這有啥關系,誰會去計較那些?況且王大嬸不會買您的字畫的,您還是請回吧!咱們要開門做生意了!」這小廝竟然下起了逐客令。
于秀才還是不願移動腳步,一股讀書人的死硬脾氣就是想知道,王大嬸為什麼出爾反爾。
「咦?您還不走……于秀才,我還是老實地告訴您好了!王大嬸做的是開門的生意,咱們可不能得罪人啊!」
「得罪人?難道又是馬家?」于秀才心中氣憤難當,自從于秀才拒絕了馬家的親事,他們又派了不少地方上有力的人士來說項,于棟材從來沒有給他們好臉色過,想不到他們馬家惱羞成怒,竟然放出風聲,凡是和于家有往來關系的,都不會讓他們有好日子過。
王大嬸這件事也不是第一樁了。
于棟材喪氣走在街上,人人見了他如看到了瘟神一般,畢竟這馬家的勢力實在太大了,沒有人甘願冒犯馬家來幫助于棟材和于姑娘,只有暗暗地為他們掬一把同情的淚水,各人掃各人的門前雪,此刻選擇明哲保身才是。
于棟材才走過了幾家店鋪,就見迎面而來的幾個無所事事的地方惡霸。他們故意和于棟材擦肩而過,撞得他將懷里的幾幅畫全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