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來很值得期待喔……」
紀雪萍努力地想記起那個被訪問的女孩子的聲音,她到底在哪里听過?
每每她快想起來的時候,就會被一旁的兩個活寶干擾,然後隱隱浮現在腦海中的臉孔,又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那陣子常來說,你怎麼會不記得?」很是懊惱的口吻,季可柔努力地想讓洪汶汶「回復記憶」。
到目前為止,季可柔已經完全忘記她來的目的了。
「是這樣嗎?那真是抱歉!」洪汶汶漾著一臉的歉意,顯然還是搞不清楚狀況。「那以後還是請您多多照顧小店!」
「你還是听不懂……」季可柔快被搞瘋了!
「你們不要吵!」紀雪萍終于忍不住大吼了一聲,喝住了兩只小麻雀的嘰嘰喳喳。
吵死了!害她都听不清楚收音機里的內容。
等她再度專注于廣播的訪談時,節目已經接近尾聲了。
「再次感謝Blanche的光臨,在這里祝福你的畫展能夠圓滿成功。」
「謝謝、謝謝……」
「不過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回來台灣開個小畫展嘛,有什麼了不起?」季可柔托著下巴,不懂紀雪萍為什麼這麼緊張。
「你認識她呀?」紀雪萍直覺地認為那位畫家是她熟識的人才對。
到底是誰呢?
「報紙有登呀!難道你們都不看報紙的嗎?」季可柔信手捻來一份「民主時報」,攤開報紙,找到藝術人文那一版。
她指著報上的黑白相片,「你看上頭還有照片呢!標題還是什麼台灣之光、天才畫家的,記者就愛夸大其辭!」
季可柔這廂還在嘲笑記者的用字遣辭,下一秒報紙就已經被紀雪萍搶過去了。
照片中那張熟悉的麗顏,令她全身一震,暈眩感立刻從後頸沖上腦門,一陣天旋地轉,讓她幾乎站不住腳。
晃一晃頭,她強迫自己定下神來,仔細地研讀報紙的內容。
BLanche,中文姓名,李靜怡,台灣人,曾就讀K大美術系,一九九七年于法國在台協會主辦的美術大賽中獲得季軍,取得免費留學法國的資格。
西元二○○一年畢業于法國國立巴黎美術大學,同年獲得格雷特獎,之後相繼在巴黎、紐約、東京等地舉行個展,成為近年來藝術界一顆閃亮的新星……
一篇文章,洋洋灑灑,她徹頭徹尾地讀了一遍,不安的感覺逐漸加深,到最後已然是充滿了她整個心頭。
不是聲音類似、不是長相相若,而是Blanche就是靜怡姐,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腳心猛地竄起了一股寒意,轉眼間冰凍了她全身的血液,讓她僵硬得幾乎不能呼吸……
第六章
鴻熙美術館。
日前「君揚建設」標下了「鴻熙美術館」的改建工程,預定年底動工。
邵揚趁著這陣子手頭的工作沒那麼緊,專程前來勘察地形,並且和館方討論整體的設計方向、預算、坪數,以及水電配置等等。
恰巧今天館方有畫作展示,絡驛不絕的民眾勾起了邵揚大學時代的回憶。
記得以前他和小怡也常來逛畫展,兩人手牽著手,相依偎地看遍那一幅幅的曠世名作。
那情景是何等的甜蜜,只可惜……
其實他無論橫看、豎看,都看不出那糊成一團的顏料和小朋友隨手亂畫的涂鴉有哪里不一樣?
所以每當小怡神奇地指著一幅幅名作,仔細地跟他分析畫者想表現的意涵時,他只覺得不可思議。
莫非她有特異功能?要不她為何能從那一堆顏色里,看到這麼多的人生大道理?
藝術這玩意兒果然是要看天分的,像他這種務實的人,在藝術的領域中,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灘「爛泥」而已。
「爛泥扶不上牆」,他記得小怡都是這麼形容他的。
憶起從前的往事,他的唇邊噙起一抹爽朗的笑意,好心情地加入了長長的人龍,想再溫一回昔日的舊夢。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前面的隊伍逐漸縮短,他離展示區愈來愈接近,有兩個女孩從展示區內走出來,一個依穿著判斷應該是館方人員;而另一個長發女子則穿著便服、戴著鴨舌帽與墨鏡,兩人不期然地與他錯身而過。
兩名女子走到距離人群約十公尺左右停下,竊竊私語著。
「李小姐,這次的展覽非常成功,今天才第一天開放參觀,參觀人次就已經超過了三干人,你不妨考慮來個全省巡回展示,這樣可以讓更多人看到你的作品,相信成果會相當不錯的。」館方人員道。
「嗯。」戴墨鏡的女孩沉吟了一會兒,「我想再等個兩、三天,等報上的評論出來了,再考慮後續的問題……」
邵揚不是有意偷听她們的談話內容,只是那戴墨鏡的女孩,無論是聲音、體態,甚至是說話方式,都讓他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不知道是不是美術館的特殊環境,讓他回憶起了一些陳年往事,連帶地也令他產生了錯覺?
他真的覺得那個女孩,好像小怡。
心念一動,他月兌離了隊伍,唐突地喚住了前方的兩名女孩,「請問……」
戴墨鏡的女孩回首,他如願以償地看清楚隱藏在鴨舌帽底下的容顏,就在他驚喜的喚出她名字的同時,她也認出了他的身分。
「小恰!」
「邵揚!」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請慢用。」紀雪萍精神恍惚地擱下草莓蛋糕後,沒等客人的反應,就抱著托盤,委靡不振地往吧台的方向走去。
「小姐,等一下!」三號桌的客人喚住她,面色不悅,「我點的是鮪魚松餅,你給我草莓蛋糕做什麼?’
「啊?」她楞了下,才發覺自己又送錯餐點了,連忙低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幫你換。」
她手忙腳亂地收回草莓蛋糕,一個不小心,踫倒了桌上的飲料,險些弄髒男客人的西裝。
「你搞什麼!」男客人忍無可忍地發飆了。
一旁正忙著收拾杯杯盤盤的洪汶汶,一听見客人的怒吼,知道雪萍鐵定又闖禍了,趕忙過來幫忙賠不是。
「不好意思,最近店里比較忙,她太累了才會這樣。」洪汶汶陪著笑臉,「為了表示對您的歉意,您今天點的飲料、點心全部免費。」
「不用了,服務態度這麼差,誰還吃得下!」男客人丟下了兩張百元大鈔,還喃喃地抱怨道︰「真是花錢找罪受……」
「真的是非常抱歉!」洪汶汶一直到把客人送到了門口都還在道歉。
客人一走,洪汶汶立刻換上一張晚娘臉,「你到底哪里不對勁?你知
不知道這幾天你一共得罪了多少客人了?」
洪汶汶知道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如果再放任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她這家「想不起來」咖啡屋改名是遲早的事了。
連新店名她都想好了,就叫「關門大吉」咖啡屋,這麼一來大家也不用干活了,直接回家吃自己就好了。
「對不起。」做錯事的紀雪萍只能低著頭,嘴里吐出的仍是那第一百零一句台詞。
「我要你的對不起干嘛?能換美金還是英磅?」洪汶汶嘲諷道。
表姐尖酸的話讓紀雪萍忍不住皺了皺眉。
如果她的「對不起」能換錢的話,那她干嘛還來上班?她就直接留在家里享清福就好了呀!
但紀雪萍敢怒不敢言,依舊是一副小媳婦模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殊不知就是她這副畏畏縮縮、膽小怕事的模樣,惹惱了洪汶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