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過份了!」她尖叫,甩開他的手,掩住耳朵。「我不要听……」
「好好好……不說不說不說……妳放開放開……」他笑著拉開她耳朵旁的手。
「你帶我來干嘛?」
「洗溫泉啊,溫泉可以幫妳放松一下,妳太緊張了。」
是的,經過剛才一路飛車的驚嚇,她也覺得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當溫熱的泉水漫過緊繃的肌膚,也漫上她的心房,她平靜下來,突然感到一陣感動。
這個辜城日,她其實不太認識他,也不認為兩人算得上好朋友,但他實在好得有些過份。
「妳還會來光顧我的店吧?」
夜深時,辜城日送岑茵到家門口時,臉色有一點點凝重地看著她。
岑茵猶豫了一下。
她對言放宇的迷戀,到底有沒有盡頭?
無解。
但,至少該克制。
要克制自己無效的迷戀,就該停止在網絡上追尋他的蹤影。
那麼,她這個計算機白痴還去網咖做什麼呢?
「我倒希望別去。」
她苦笑地自嘲,辜城日了解地點點頭。
「我可以給妳一個特別的包廂,里面不提供計算機。」他笑。
岑茵想象沒有計算機的網咖,也笑了。
「也許會去看你吧!」
她拉拉脖子上的首飾和身上的衣服。「這些東西還要還你呢!」
「對喔,記得來找我喔--」
沒有人注意到,巷子的另一邊,停著另一輛車。
車里的人正注視這一切。
他看著辜城日站在岑茵家門口,親吻她的額頭道別。
直到岑茵的身影消失,辜城日還留戀地停在門口佇立半晌,直到岑茵房間的燈光亮起,才爬上車子,絕塵而去。
夏末晚風,涼涼地吹掠。
言放宇把收音機的音量收小,點起一支煙,對著岑茵房間的窗口,徐徐地抽了起來。
收音機里的晚安DJ︰
「晚安,各位听眾,現在是凌晨一點又過了十三分,還睡不著嗎?讓流行天後莫雅的歌聲陪你一起失眠吧!」
「……有時候,我以為我不是一個人,縱然只買一杯咖啡,只有一張電影票。
有時候,暗自感動落淚,縱然只是一張照片,街上唱傳的歌。
空氣中,為何還有那樣的氣息?
閉上眼,為何還有那樣的身影?
那樣平靜平靜的愛和分離,怎能牽動沉寂無浪的心?
以為,只以為,我能說服自己。
讓過去,只是過去,別去打擾他的心。」
言放宇按掉收音機,又燃起第二支煙。
煙霧彌漫中,迷惘的愈迷惘……
第四章
半夜時分,岑茵突然淚流滿面的醒來。夢里的她跟現在一樣,夜里听著莫雅的歌,縮在床上,等待一個男人。
夢中的她,安詳喜樂,只是發白了,多麼荒唐。
突然懷念起很久很久以前,當朋友紛紛談起戀愛而她沒有,就常常以為自己會寂寞的獨居一輩子。然後過了幾年,她遇上言放宇,又以為這段愛情特別與眾不同,不可能結束。
結果它也結束了。
現在她覺得這份迷戀沒有盡頭,明天,明天會不會再有個人出現解救她?
腦中突然閃過一張有著深深酒窩的臉孔。
奔城日孩子似的笑,逗得岑茵也笑了。
她輕輕搖頭,不可能的……
她一下像是醒著,一下又像睡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反反復覆那些重重疊疊的念頭。
結果是,當她頭痛欲裂的發現窗外的晨光像層層白紗似的漫卷進來,鬧鐘已經指向五點半整的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過了沒有?
「茵茵……茵茵……起來啦,阿母有事要問妳……」
岑母高尖的嗓門比鬧鐘更醒神。
「媽。」岑茵忍著昏睡的倦意起床開門。
「昨天那個男人是誰啊?他家里在干什麼?他在哪里上班?娶了沒有?」
「他是我朋友,家里經商,自己也開店,沒娶,但『有女朋友』。」
岑茵還刻意加強「有女朋友」四個字。
必要的謊,她可以毫不猶豫,毫不眨眼,說得一點遲疑也沒有。
岑母深思地靜了幾秒,喃喃念著︰「有女朋友……那有什麼關系,反正又沒結……」她突然抓著岑茵的手臂,戲劇性的拉下她肩膀,小心翼翼的吩咐。「妳啊,要警醒一點--」
「媽--」
「欸,我是為妳將來著想,妳不要開玩笑。我跟妳說,我們也不用刻意想什麼花招破壞人家,妳平時要常常找機會接近他,多跟他聊天吃飯什麼的。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人家感情有變化,妳就是第一個順位的。」
「知道了。」
「妳要听進去欸。」
「知道了。」
「還有喔,妳要守住喔,別讓他以為妳是隨便的女人。」
岑茵一翻白眼。「知道了。」
岑母埋怨地拍打她。「妳就只會知道、知道。」
「知道了。」岑茵努力忍下不耐煩,抽回自己的手。「我還要準備去學校。」
必上房門,她以為今早最糟糕的部份已經過去了,結果不然。
六點半整,岑母出門運動。她扭開收音機,一邊看早報,一邊喝著牛女乃,享受無人的寧靜。
收音機︰
「早安新聞您好,歡迎您繼續收听以下這則新聞。XX企業昨日為言放宇先生舉辦的歡迎酒會,各界名流到場,其中不乏敏感的政治人物出現,包括總統府XX先生,在野黨XXX先生……其中隱含的……我們相信……」
岑茵嘴巴抵著馬克杯,怔怔盯著報紙一隅的新聞照片,照片旁邊的腳注是這麼寫著--
言放宇先生(左起)帶同孩子(中)和女朋友(右)的合影。
女、朋、友--標題這麼寫著。
眼淚毫無預警地滑下來,她趕緊丟開報紙,收音機調到音樂台,深深呼吸,呼吸、呼吸。
沒有用,一點用也沒有!
她嗚咽著,最後還是伏在餐桌上哭出來,覺得自己很慘。
昔日的男友飛黃騰達,光采四射,一點也不記得她。她卻該死的抱著多年前的感情,像個沒人要的棄婦,傻傻作夢。
她愈哭愈慘,哭的不能抑制,邊哭邊洗完杯盤,提著舊帆布袋出門,手上還捏著面紙。
「岑老師?妳怎麼了?」
在走廊上遇見教務主任,主任關心地拉著她問。
「妳好象很累,眼楮是……」
「沒什麼。」岑茵淡淡笑笑,她進校門前已經把眼淚擦干,面紙藏好。「昨天熬夜,加上隱形眼鏡惹的禍。」
「熬夜對身體很傷喔。」主任憐惜地瞅著她,這麼單薄的女孩子……
「謝謝,我知道。」
「對了,今天有個插班生來報到,我把他插到妳班上,因為妳班上人數比較少。」
「好。」
「要不要跟我來拿他的資料?」
岑茵拆開資料袋,看見新學生的姓名,不禁怔呆了。
言豫?
她再往下看,家長姓名張牙舞爪地抓向她的眼楮,刺痛了她。
言放宇。
天!
這麼做實在很不爭氣,她一邊痛恨自己,一邊躡手躡腳地來到言豫身邊,心虛地打探︰
「言豫,你怎麼來學校?」
「爸爸請李伯伯載我來。」言豫天真無邪地抬起頭,英俊的臉龐一如他的父親。
岑茵微微紅了臉。
「李伯伯?」她有些迷惑。「你爸爸呢?」
「爸爸要上班。」
稍晚放學,小言豫口中的「李伯伯」來接他放學,同時還有一位「李嬸嬸」。
原來他們是言家的老鄰居,從言放宇小時候就看著他長大。現在他們都退休了,又沒有孩子,正好言放宇擔心自己的工作無法全面照顧好言豫,于是請李家夫婦幫忙,他每個月拿出兩萬五做補貼。
「小言豫如果有什麼問題,隨時都可以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