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茵不敢耽擱,立刻抓起禮服沖回房間里。
三分鐘後,岑茵搞定開門,岑母正好也從房里出來,見到兩人宛如八點檔連續劇里的男女主角般站在一起,霎時張大了嘴,雕像似的全身凍結。
岑茵連忙推著辜城日出門。
「媽,我有約會,不吃飯了。」
「荷……荷……」岑母已經震驚得口齒不清了,岑茵毫不猶豫,踫地一聲,立刻關上大門。
嚴重受驚的岑母,好半晌才回過神……
「溫查某囝……茵茵……茵茵要當少女乃女乃了……」
奔城日幾乎是被岑茵塞進車里的。
他好笑地看著她氣沖沖地繞過車子,粗魯地開門上車。
「還不快走。」
「干嘛那麼急?害我來不及跟伯母打招呼--」
「伯母不喜歡你,你也不用認識伯母。」
「是喔!」辜城日志得意滿地咧開招牌笑容。「本公子向來人見人愛哩!」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岑茵瞪他一眼。
她指的,自然是他「辜家人」的身分。
奔城日搔搔頭,故意裝出一副無辜樣。「告訴妳做什麼?妳缺錢嗎?」
岑茵冷哼一聲。
「那你還開什麼破網咖?」
「就說我是怪ㄎㄚ了啊!」
「哼,」岑茵氣呼呼地環手抱胸。「不說算了。」
反正也不干她的事。
奔城日悠然笑笑,真的閉上嘴,什麼也不說。
岑茵也沒有氣很久,眼前,兩排昏黃的路燈倒映著樹影泄地,正隨著車子平緩行徑,不住倒退。
她望著窗外,漫不經心地發起呆來,思緒很快又飄遠了。
昏亂中,車窗玻璃映出來的依稀是張男性的臉,在一張分租宿舍的床上。
那晚的氣息已經淡了,男人的擁抱是那麼模糊,床單的顏色,疼痛和快樂,好象一場模糊的黑白紀錄片。
究竟她懷念的是那個男人?還是那一晚?那場戀曲?
見到他,可會勾想起什麼?
岑茵滿懷心事地勾著辜城日的臂膀走進會場,他鼓勵地對她微笑。
「放心,我會照顧妳的。」
金璧輝煌的酒會里,琴師演奏,侍者殷慰,上好的香檳美酒,佳肴百饈,舉目處處衣香鬢影,雅仕名流。
價值百萬的鑽石項鏈冰涼地貼在頸項上,一路從領口涼到心坎底去。
她哆嗦起來。
這一切,對她而言實在太遙遠了。
「嗯?說話。」
「我知道。」
岑茵悍然揮開他的手,辜城日瞅著她笑,轉身為她端了一杯香檳。
「恭喜回魂。」
「謝謝。」岑茵訕訕地接過他遞來的飲料,並游目四顧。
未料,卻對上一雙熟悉的臉孔。
麗兒的嘴唇幾乎圓成一個O型,然後立即蹬著腳下三寸半的高跟鞋達達達地走來。
「妳怎麼來的?」
完全不理緩蟑茵身旁的男人,也沒有要求岑茵做介紹。
岑茵瞄了身邊的辜城日一眼,辜城日模模鼻子,很識趣地咧開嘴笑。
「我去找幾個熟人,妳們慢聊。」
「呃……他是我的新朋友,他叫……」
「我當然知道他是誰。」麗兒拋給她一記「妳有沒有大腦」的白眼。「妳怎麼認識他?」
「他在我家附近開網咖。」
「喔……」麗兒先是一楞,但立刻就接受了。
反倒是岑茵,她突然想起麗兒的記者身分,于是忍不住低頭問道︰「他是不是有問題?」
「例如?」
「例如嗑藥搖頭啦,開露天派對啦,還是迷奸女學生性侵害啦……」
「喔……」麗兒咯咯笑了起來。「一般只認為他是家族浪子,不務正業。就是說,一樣是名門之後,跟著他就沒前途,他不可能接管到家里的事業……」
「我覺得他有他的世界啊。」
「是沒錯啦。」
反正他的世界引不起媒體的興趣就是了。
「那……妳想通啦?」麗兒突然瞅著她,她們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我……」岑茵心髒突然狂跳起來。
「別說別說……」麗兒阻止她開張嘴,一臉曖昧。「反正妳來就好了。」
才不是麗兒想的那一回事呢!岑茵很想解釋,但直覺知道只會愈描愈黑,最後還是干脆閉上嘴。
麗兒愉悅地微笑。「我還有工作呢,妳的護花使者回來了。」
岑茵轉頭看見辜城日,也看見他身後遠方的言放宇。
他也看到她了,兩人的目光交纏在一塊。
他比照片還英俊,氣質更懾人。
完美修長的體格,包裹在剪裁合身的西裝里,舉動之際,充滿成熟魅力。
岑茵胸口一緊,忍不住退了一步。
天!她的心跳跳得那樣張狂猛烈,她懷疑在場每個人都听見了。
他深邃的眼眸在接觸到她時,情不自禁迷離起來。
岑茵極力維系平靜無波的表情,鎮定地掩飾內心的波濤洶涌。
他的眼神告訴她,他不確定。
他果然忘記她了。
血色一點一滴從岑茵臉上褪去。
言放宇沒有走過來,迷惑地看了岑茵一眼,便轉頭離去。
「岑茵?岑茵?」
奔城日的臉突然變得好大,岑茵被他接近的鼻子嚇得倒退一步。
他研究似的望著她。
「你好了嗎?我想走了。」
岑茵困窘地別開臉。
「什麼?」辜城日不可置信地瞪著她。「我們才剛到耶--」
岑茵不反駁。
「妳這個懦夫,連跟他講兩句話的勇氣也沒有嗎?」
岑茵疲倦地揉揉太陽穴,那死灰般的神色真的不是裝裝樣子而已,連辜城日也不禁暗自替她擔心。
她看起來很累。
「我們可以走了嗎?」
奔城日瞪著她好一會兒。
「OK!妳想怎樣就怎樣。」
他不再說什麼,兩人走出會場,上車。
誰知道車子駛出停車場,岑茵突然毫無預警地雙眉一皺,掩著臉,彎腰啜泣起來。
奔城日嚇了一跳。
「妳干嘛?」
岑茵沒理他,徑自哀哀哭著,哭了很久很久,細細的,綿綿長長的,壓抑的。
那樣的哭聲,非常低柔,甚至有點變態的好听動人。
所以,辜城日只好沒有目的、沒有方向的繞行台北的街道,也沒有再試著勸阻她。
倒是岑茵,也許是哭累了,總算吸著鼻子抬頭。
奔城日看她一眼,她眼楮哭的又紅又腫,那張失去表情的臉,好象藏著全世界的心事。
他心底微微發酸,忍不住模模她的頭。
「妳真傻。」
岑茵長長地、幽幽地,吁了口氣。
「我也知道。」
「好吧,就算忘不了,至少試著不去想。」
「不去想?」
「是啊,找別的事,把日子填的滿滿的,就不會去想了。」
岑茵別開臉,沒把握的低語︰「我不曉得,有用嗎?」
「跟我去走走,可好?」
岑茵本想說「不好」。
但轉念一想,現在時間還早,回去要是遇上媽媽,少不了一番口舌解釋。現在她已經沒有精力應付任何人了,不如等她老人家睡熟再回去。
「去哪?」她疲累地閉上眼。
奔城日燦然笑說︰「看我的吧!」
車子突然像只離弦的箭矢般疾馳,岑茵尖叫一聲,接著又被辜城日的笑聲蓋過。
如果說,辜城日如此飛車的唯一目的,就是希望岑茵拋開愁緒的話,那他的確是大大的成功,太成功了!
兩人到達陽明山時,岑茵暮氣沉沉的臉上,已經完完全全被劫後余生的熊熊怒火及驚懼所取代。
她氣紅了眼,插著雙手怒道︰「我絕不再上你的車。」
「嘖嘖!」辜城日笑嘻嘻地拉過她的手,她愈生氣,他反而愈樂。「妳不想上車啊?那好啊,我不勉強……啊啊啊,我有沒有告訴過妳,我十八歲和朋友來這里遇到靈異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