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琴川看了她一眼,認命道︰「如果腿廢了,你要負賣弄雙義肢給我。」
她們沿著港灣走,微風輕輕搔撫著臉頰。
夜色中,貝殼狀的雪梨歌劇院,像雪梨港灣上的白色帆翼,載著來自各國游客的異鄉夢。
突地,白宇婕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閃過,她急急追去,生怕一個遲疑,他會像風一樣消失無蹤。
「喂,你去哪?」方琴川見她失心瘋般的跑走,一聲招呼也沒打,緊張的追在身後呼喚。
沒有!
什麼也沒有!
白宇婕忍不住蹲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偽裝出來的堅強平靜徹底崩潰。
原來,她自始至終都活在自己編織的夢中,再三啟欺欺人。
應振天已經極盡屈辱她,將她的尊嚴踐踏在腳底,在他眼中,她甚至比應召女郎還不如,而自己卻還以為,他會千里迢迢的從台灣飛來雪梨,只為想念她?!
佰灣邊一艘艘游艇隨著波浪輕輕起伏,偌大的廣場三三兩兩游客側目看著一名東方女子嚎啕大哭,痛徹心扉的淚水有如決堤的江河,淹沒無邊夜色。
當她們回到飯店時,已經是深夜。
白宇婕紅著眼躺在床上,依然無法人眠。
再過幾分鐘,就是她三十歲的生日。
四月一日,她痛恨這個日子,就像老天開了她一個大玩笑,在生命重要的關鍵時刻總是愚弄她。
每一年,她許的願望不外乎是「有個自己的家」。
雖然知道失去的不可能追回,但希望未來可以實現這樣的願望,彌補生命的缺口。
她努力讓自己熱愛生命,以樂觀和正面的性格打破慣性。
認識應振天之後,「家」的形象在她編織多年的夢境中更加具體了,可卻無法實現。
白宇婕打開房間所有電源,剎時,電視、電燈全運作起來。
此刻的她,不想一個人面對靜無人聲的漫長黑夜。
生日呢!要熱熱鬧鬧才好。
方琴川本來說要陪她一起睡,可是她不忍心。
自己失戀卻害得好朋友也不得安寧,白天發瘋似的拉著她踩遍雪梨大街小巷,到了晚上總要放她一馬吧。
這時,門鈴突然響起。
白宇婕沒起身開門,心想這時來按鈴的一定是方琴川。
「喂,你怎麼還沒睡?」她躺在床上對著門喊,「玩一天很累了,明天還要陪我逛街,要養足體力,快點回去睡吧。」白宇婕知道方琴川不放心她。
不放心什麼呢?她不會笨到為愛去死,只是需要多一點時間療傷。
「晚安嘍。」她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輕愉快一些。
門外沒有聲音。
她回去睡了吧。
白宇婕睜眸看著天花板,身心皆疲憊不堪,她得強迫自己睡覺。
「數羊吧,一只羊跳過柵欄,兩只羊跳過柵欄,三只羊跳過柵欄,四只羊……」
應振天風塵僕僕抵達雪梨已是十一點多,要不是為了明天是她生日,想等十二點鐘響給她一個驚喜,此時他真想立刻飛到她身邊,將她緊緊抱在懷里。
他要告訴她,他有多想念她,自己有多該死的自私,多愚昧的自以為是,才會誤會她,說出那麼要命的話來中傷她。
他要對她說「對不起」,鼓足了勇氣第一次向別人道歉,因為他的粗心自私蒙蔽了雙眼,害她氣得心碎還得請假療傷。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這般強烈的想見一個人。
應振天按捺著極度的渴望,再等幾分鐘,他就能看到她了,剛剛向櫃台服務員查過,此刻她已經回到房間里。
算準時間,他走到她門前,敲了門,期待她可愛的容顏,在開門瞬間如花朵綻放在眼前。
可出乎意料之外,她沒有起身開門,只在門內淡淡的說幾句話,然後道晚安。
聲音是她的沒錯,但應振天確定她並不是和他說話,她把他當成了別人,另一個陪伴她同游雪梨四天的人o,
這讓他的心瞬間失溫,像一塊沸鐵被丟進冰水里,發出「吱」的一聲後,萬籟俱寂。
她,有人陪著玩了一整天,明天還要逛街,快樂的度假、享受,而非他想像的躲在角落哭泣心碎。
應振天呆立在門外五分鐘之久。
深夜,兩個同樣失眠的人,隔著幾個房間想念彼此。
雪梨的氣候溫和,清晨薄扁篩進窗內,落在白宇婕臉上。
亂夢了一晚,夢里,應振天帶著她最愛的提拉米蘇和一大把玫瑰花來找她,她打開門,看到是他,開心的跳到他身上,緊抱著他。
夢里的他,溫柔得那麼虛幻,聲音低醇迷人得不可思議。
他深情望著她,輕輕吻著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
還對她說抱歉。
這的確是夢,因為他不會對任何事感到愧疚虧欠,更不會開口說「對不起」,他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是,他一點也沒錯,是自己笨得愛上他,明明知道他無情冷血,還無可救藥的愛上他。
白宇婕嘆了一口氣,昨晚大哭一場後,心情已好多了。
事情總要讓它過去。
撥了電話給方琴川,電話那頭傳來她精神奕奕的聲音︰「生日快樂喔。懶豬,起床了。」
「你昨晚那麼晚睡,精神還那麼好?」白宇婕失笑。
「哪有晚睡啊,被你折磨了一整天哪還有力氣,洗完澡十點半就陣亡了。」方琴川覺得白宇婕還沒完全睡醒。
「昨晚十二點左右,你不是來敲我房門嗎?」白宇婕問。
「要不是你作夢,就是我夢游。」方琴川以為白宇婕在開玩笑。
今天可是愚人節,她不會忘記自己的生日剛好也是在這一天吧。
每年她總會被白宇婕愚弄,有時候是電話,有時候是匿名澧物,今年她才不會上當呢。
「真的,昨晚十二點有人敲門,我以為是你。」白宇婕認真道。
「好啦好啦,我就我,不然是鬼喔,又不是鬼月。」辯不過白宇婕,方琴川懶得跟她說。
「下來吃早餐吧,我到樓下等你。」方琴川掛了電話,逕自到樓下看報等她。
癟台服務生看見方董事長的女兒出現,向她道聲早後閑聊道︰「昨晚有位先生找白小姐,他說是她的朋友,確定她住房號碼後就去找她,不知道有沒有見到面?」
咦?這麼說來,白宇婕說的是真的嘍?
「誰?」方琴川頗有責備之意的問著隨意放行的服務生,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就隨意透露房客資料,也不擔心有不良分子要行歹,真是豬腦袋。
「他說他姓應,早就知道白小姐住231號房,只是要確定她是不是回到飯店而已。」服務生小聲的報告。
「什麼?是應振天!」方琴川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白宇婕知道了一定很高興,得趕快告訴她。
她才站起身,正好看見白宇婕從電梯走出來。
她連忙沖上前,「應振天來了,昨晚敲你房門的是他。」方琴川替白宇婕高興的大叫。
乍聞「應振天」一二個字,白宇婕全身震了一下,隨即想到今天是愚人節,這個讓她頭痛的日子,不管听到什麼或說出什麼,都得打個折扣。
方琴川是想和她開玩笑吧?要不是她心情好一些,還真受不了她不經大腦的玩笑。
「祝我生日快樂,祝我愚人節快樂。」白宇婕白了方琴川一眼。
「我是說真的,不是愚人節的愚弄,也不是逗你玩的。」方琴川急得解釋。
「謝謝,演技突飛猛進,今年頒個最佳演員獎給你好了。」白字婕坐下來攤開報紙,準備享受早晨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