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候新到任的董事長說句話。
空氣小心翼翼地流動,不敢驚動那陷入沉思的人,偌大的會議廳安靜得嚇人,令人窒息的氣氛就像窗外陰霾的天空。
會議桌的盡頭,應振天修長的手指勾著鋼筆輕敲桌面,目光專注在手上的文件,沉斂的表情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听完所有主管的簡報,他接過會議紀錄後仔細看了一遍,抬眼瞥見了一樓大廳的落地玻璃門。
他想起早上進門听見的女聲,那義正辭嚴的發表高論,乍听下還以為是哪個主管在教訓員工,沒想到竟然是個服務生指著客人的鼻子臭罵?!
堂堂五星級飯店,怎麼可以容得下這種事發生?
他搖搖頭,在革新事項一欄的後面加上一筆。
會議結束後,應振天坐上轎車準備離開凱晶,突然在角落瞥見一抹身影,鬼鬼祟祟的在門口探頭探腦。
白宇婕必須回來拿包包,走到家門口才發現她所有的家當,包括公寓鑰匙都在那里面,全世界都跟她作對似的,連老天都開始下起雨來。
猶豫了一會兒,發現沒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她松了一口氣走進飯店側門,那是距離員工休息室最近的人口。
就在休息室旁邊地上,她赫然看到一個紙箱,自己的包包和私人物品竟全部可憐地躺在里面等著主人來招領?!
「怎麼回事?」白宇婕彎腰一看,見箱子上還貼了一張紙,上面寫著,——「你被炒魷魚了!」
是領班的筆跡。
有沒有搞錯,這樣就丟了工作?
白宇婕用力拍打著門,她得知道是誰下的決定。
要死也要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領班連門都沒開就從里面丟出一句話︰「新董事長叫你滾蛋,他說飯店不可以有任何一顆老鼠屎。」
老鼠屎?新董事長?
從來只有說她美如天仙,第一次被人家形容成老鼠屎。
領班聲音這時又傳來——
「你不是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現在求我,都救不了你嘍!快走吧。」領班幸災樂的隔著門怪笑,終于逮到機會攆走眼中釘。
白宇婕氣得咬牙搬起地上的紙箱,臨走前狠命地在門上踢了一腳,可憐的高跟鞋竟不爭氣的卡在上面,她氣得把另一只鞋月兌下來,用力的摔在門上,光著腳丫抱著紙箱走出飯店。
天空飄起雨,下班時間人潮熙攘,白宇婕抱著箱子呆坐在飯店門口,淋了點雨之後,一頭長發像落水的老鼠毛一撮一撮的黏成數條,披掛在垂軟的雙肩上,坐在豪華五星級飯店的門口更顯突兀,乍看之下就像個蹺家多日的女孩。
真慘。
嘆了口氣,她的眼皮開始跳動。
「又有什麼事?今天夠倒楣了。喜、怒、哀、樂——樂?都這麼晚了,還會有什麼好事?」她嘴里這麼說,手輕輕的覆在左下眼皮,感覺那一陣陣微微的跳動,仿佛這樣就能得到快樂的慰藉。
今天不能再承受任何打擊了。
一輛黑色轎車駛近,停在眼前,車窗緩緩移下,露出一張俊魅冷傲的臉。
「上車。」應振天命令的口氣透著不容反抗的堅定。
白宇婕還來不及反應,連同她的家當已被司機連拉帶扛的丟進車里。
「你……要干什麼?」她有一點驚慌。腦中浮現「綁票」、「劫色」字眼。
「我沒錢,人又長得不怎麼樣,你不要亂來……」愈想愈害怕,白宇婕拉著車門的把手,準備隨時跳車。
她把他當成什麼啦?
應振天轉頭看了她一眼,和早上打扮妖嬈又恰北北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現在的她看起來狼狽又可笑,一抹笑意浮上唇邊。
巴著他應振天的女人有成千上萬打,要什麼女人只要他點頭,沒有不自動靠過來的,怎樣也不會看上眼前這個落水女。
飯店前坐著一個穿著飯店制服、卻光著腳丫,一手扶著破爛紙箱、一手模著眼楮,還喃喃自語的女人,不立刻清除,那可笑的畫面,恐怕就要上明天的報紙。
白宇婕定眼一瞧,那對混雜著鋼一般冷冽、水一般深邃的雙眼,好似在哪里見過?
「啊!你不就是早上那個混蛋嗎?」剛才被領班掃地出門的怒氣瞬間點燃,她已忘了置身歹徒車上的自身安危。
「就是你,怎樣,不敢承認嗎?男子漢做事要敢做敢當,害我丟了工作竟然連聲道歉也沒有。」想到丟了工作,生活還是要過,白宇婕就難過得想哭。
下星期還得繳房租、信用卡費用、保險費……
「我送你回家。」應振天表明來意。
白宇婕愣了半秒鐘後,立刻拍著應振天的肩膀大笑,「要以此賠罪嗎?好吧,就成全你。」
「地址。」
白宇婕據實以報之後,繼續滔滔不絕的說著——
「就算你現在道歉也沒有用,是新董事長要我滾蛋的,他真是不顧員工死活,如果知道早上那個八婆有多跋扈不講理,他就會體諒我當時的心情,現在沒了工作,有一大堆帳單要付,唉……」白宇婕翠眉微蹙,又苦著一張臉。
她最恨被人誤會,更無法忍受認真辛苦工作,換來竟是這樣死不瞑目的結果。
迸有名訓,在什麼地方跌倒,就要在那里爬起來。
白宇婕下定快心,一定要再回來!好讓這批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後悔今天待她如此殘忍!
車窗映著她的側面,他看到她長而翹的睫毛凝在半空中,她有張好看的臉孔。
應振天靜靜听著白宇婕多如牛毛般的抱怨,她說話又快又急,聲音卻像銅鈴,叮叮當當清脆響亮,雖然是抱怨,但听起來輕盈悅耳,令人感到說不上來的輕松愉快。
她不疑有他的把應振天當成朋友發泄滿月復牢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壓根沒去懷疑,為什麼對方會在這個時候開車到此,還說要送她回家,也沒心思去欣賞他英俊的外表……
「我不相信這樣就陣亡。」不輕易向挫折妥協的白宇婕咬牙道。
「到了。」應振天要司機停下車,冷冷道。
「謝謝你送我回家,喔,對了,下次要路見不平時,記得先認清楚哪一邊才是好人。」
白宇婕把所有的爛帳都算在新董事長頭上,對眼前這個雞婆的陌生人竟有一份親切感,不再計較早上他也是共犯之一了。
應振天挑眉看著,難以想像她竟然可以在短短幾分鐘之內,換上好幾種不同的表情。
真大膽,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樣說他呢!還用力的拍他肩膀,把他當兄弟似的。
罷剛那小小的手掌搭在他肩上,此時似乎還感覺得到她的力道壓在西服外套上的觸感,再想起那張哈哈大笑的表情,眼底不禁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看來她還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個該死的、不知體恤員工辛苦的新董事長吧!
在她的眼中,凱晶新到任的董事長就像噬血惡魔一樣。
那樣率真直言的個性和她美艷成熟的外型很不搭調,但他無心再觀察下去,對于一個以服務為訴求的企業而言,不可縱容這樣的服務生存在。
對飯店有利的才留下,其余的就該去除。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應振天有一絲的不忍,但是,他只是在做一個經營者該做的決定。
送她回家,只是為了不讓她在飯店門口破壞畫面,或許也有一點點補償的心理吧!
第二章
一年後
凱晶飯店為了重整內部,注入新血,人事大調動,勸退了一批資深元老級守舊派主管,重新招考一批員工。
「終于讓我等到這一天。」白宇婕看著考試公告,雙手高興得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