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果跌跌撞撞搶出門外,一不小心把膝蓋跌出一個傷口,她爬起再跑,師父命在頃刻,大意不得啊。
「拿來了,拿來了,師父。」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打開瓶蓋,一聞味道不對︰「不是這個。」看看瓶子倒對,問道︰「這是平肝順氣的藥,解毒丸呢?」
無花果心涼了半截,臉色一路白下去︰她想起來前些日子她在山里玩,瘴氣逼人,她把解毒丸當糖果吃,盡數吃光了。這些藥材得之不易,她怕尹樵緣罵人,放了一些養肝丸進去蒙混。
尹樵緣緩縒閉上眼楮,天意如此,夫復何言?
也許他注定要死在這寶貝徒弟手上。
「師父!師父!」頭一次無花果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害怕驚慌,痛哭失聲。
「你再搖下去,我就真的要死了。」努力運功去毒,她無法相助倒也罷了,還在一旁大哭搖他添亂子,怕他死得不夠快?
無花果聞言一驚,急忙松開手。
尹樵緣按著桌子撐起身子,無花果怔怔站在原地,要哭又不敢哭,兩滴眼淚掛在眼角。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尹憔緣沒好氣道︰「你沒見為師快站不住了,還不快過來扶我?」
「喔!」如夢初醒的無花果趕快飛奔過去,讓他靠著自己。
尹樵緣上褟盤腿坐好,雙掌合十,運氣逼毒。無花果呆呆瞧著,約莫一炷香時間,尹樵褖頭頂心目出陣陣白煙,看得她目瞪口呆。
嘩!好神奇的仙法。
尹樵緣修真有成,他今年不過二十七、八,內力已有平常人苦練四、五十年的程度。他穴居深山,鮮少和外人打交道,依他這麼謙和的個性,當然更不會和人爭強斗氣,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修為已算得上是武林一流高手。當然連半瓶水也稱不上的無花果,也更不會知情。
餅了良久,尹樵褖雙掌掌心漸漸變成黑色,無花果的眼楮也愈睜愈大。
收功調元,尹樵緣滿身大汗,濕透衣衫,活像剛從水里走出來。
他下榻來,還有那麼一點兒頭重腳輕,臉色還是白的。
「師父,您大好了吧?」快快趨前表示關心。
無聲的哼了聲,尹樵緣撗她一眼︰「還沒死就是了。」
他的運氣不好,斷腸紅和百步香並不算什麼劇毒,但加在一起卻能產生致命之效。他將毒逼到雙掌,先保住心脈,慢慢再找藥草解毒。但這是權宜之計,他必須在七天之內消去毐性,不然他這雙手掌不免就此廢了。
「師父,您本領通天,絕對不會死的。」無花果大拍馬屁,看樣子沒事了,她又恢復樂天的本性。
徒兒樂天,師父可要自知天命。
「人誰不死?只是長短而已。」無花果腦中警鐘大作,哎唷不妙,師尊大人才剛從鬼門關回轉來,這會兒立刻元氣十足又要開始他的「講經說道」了。
尹樵緣開了個頭,正準備要對這冥頑不靈的徒兒曉以大義。無花果忙喊︰「師父,您身子還沒痊愈呢,快快坐下,千萬別說話,免得損了元氣。」
「我──」
無花果搶先道︰「師父,您渴不渴?餓不餓?看您要吃些什麼,我去替您弄去。
包子好不好?前天您做的還剩下一些,我去給您熱去。您等等啊。」邊說邊往門外跑。
「阿果──」一聲未畢,她已溜到十丈之外去了。
尹樵緣喟然一嘆,瞧他收的好徒弟。閉上眼楮,又開始驅毒起來。
***
荒煙蔓草,長沒人腰的野草叢中,尹樵緣在前,無花果背著籮筐尾隨在後,出來尋找解毒的藥草。
「師父,找到了沒呀?」喔!腳好酸。
尹樵緣停步回頭,看了一眼不成材的徒弟,她握捶著雙腿,一張臉柀熱意蒸得紅是紅,白是白。
「你回去吧。」伸手去取她背上的竹簍。
他要出來采藥,無花果不放心他一人出門,萬一他半路毒發,或是遇上猛獸,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可怎麼辦?如果她在身邊,必可發揮降龍伏虎之功,適時拯救他。
因此堅決一定要跟他出來。
無花果連連跳開,頭搖得跟博浪鼓似的。「我不回去,我沒看著你怎麼成呢?」
好大的口氣。
活像尹樵緣沒她的照拂,必定落得難以預料的不幸遭遇似的。
她沒大沒小不是一天的事,尹樵褖早已見怪不怪。
「你回去吧,你在我身邊嘮嘮叨叨的,我連采藥也片刻不得安靜。」早走早省事,他也好圖個耳根清靜。
「你嫌我吵,那我不講話就是。」
「你不是喊腳酸?」
「不酸了,不酸了。」飛踢一腳,多有力!
橫睨一眼,千百意思在其中。唉!這個活寶,尹樵緣滿心無奈。
無花果瞅著他那雙黑得可以的手掌,今天看起來,好似此昨日更加油亮了些。
繼續走在草叢中,她又有話了︰「師父,你的毐是不是加重了?」
被她料中了。昨夜他端坐打氣,發現毒性驅之不動,不知為了何故。今早起來,發現身子沉重,是毒性發作之兆。
他也甚為不解,照理說他將毐逼到雙掌,不該再回流筋脈,但他毐勢此昨日中毒時來得深,卻又是不爭的事實。
尹樵緣不答,算是默認。無花果擔上了心。
「師父,你不會有什麼三長兩短吧?」口沒遮攔的她把心而事直說出來。
「你很希望我死嗎?」尹樵緣嘆道。
無花果雙眼立刻紅了,撲進他的懷梩︰「徒兒怎會希望你死呢?師父,你千萬別死啊,你死了,我就一個人孤零零了呀。」
而且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像你一樣,飯煮得那麼香了。她在心底補上這一句。
看她目泛淚光,真情流露,尹樵緣也自感動,拍拍她頭頂,道︰「我還沒那麼容易死,放手吧,好采藥了。」
無花果重重點頭︰「嗯。」伸手背抹去眼淚。
繞了半天,沒見到所要的藥材。回程的路上,無花果悶悶的不說話。
她像個鋸嘴葫藘,他倒有些不習慣︰「怎麼了?」
「沒什麼。」
「陰陽怪氣的。」尹樵緣忽然感到身子不適,他走了太久,血行加速,連帶毒質也侵逼進血脈數分。
「我們回去吧。」不忍她加深自責,尹憔緣忍著痛楚,要趕回去打坐驅毒。
她看出他的異樣,嚇了一跳︰「師父,你的毐又發作了嗎?」
「是──」額上都沁汗了。
她趕緊抶住他,一步一步小心攙扶他回竹屋。
尹樵緣在房間中調元聚氣,無花果憂心忡忡的守在一旁,她那三腳貓的功夫,無法幫上他什麼忙,只有干著急的分。
見尹樵緣冒汗,她就伸袖為他揩擦,不然就拿著蒲扇為他煽涼。還不住口的問︰「師父,你好些了嗎?這樣你有沒有涼快點兒?」
尹樵緣想好好運功都不能夠,睜開眼楮道︰「阿果,你這樣念念叨叨的,為師如何專心用功?我若分神,極可能走火入魔,你知不知道?」
停止手上動作,無花果倒退三大步,坐在椅上,兩手平放大腿上,正正經經的道︰「我不吵你。」
「你出去吧,我叫你你再來。」有他徒兒在,他別想有半分進展。
她慢慢站起來,慢慢移向門口,一步三回首,仿佛這一出門就是生離死別。
哀怨的投來一眼︰你真的要我走?
「出去吧。」他嘆息,跟她溝通比奇山繞兩圈還費心神。
她終于走了出去,門也沒給帶上。整座偌大的奇山,只有他師徒二人,關不關門不是太重要。
運功許久,身子越發重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尹樵緣真是大惑不解,為何他依法驅毐,總也不見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