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龍繼寧說過會幫她問一聲,但望月沒想到竟然這麼快。
棒天中午,皇上便命人召她到廣德殿會面。
第一次踏入廣德殿,望月心中免不了有些緊張。當她見到那位高高在上的老人時,一時競忘記了所有禮節。
她的父皇,比上次見面時又蒼老了許多。
年邁的老人沒有怪罪她的失禮,只是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說︰「朕和你不是第一次見面吧?」
這孩子,雖說幾乎沒見過,卻莫名令他覺得眼熟。
望月徐徐道來。
「前年,父皇在鳳棲宮避雨的時候,曾見過孩兒一次。」只是,那時候她絕望地以宮女自稱。
「原來如此。」他緩緩點頭,似乎在回憶。忽然,腦海中閃現出女孩倔強的臉龐,當時他記憶深刻。「咦?朕記得當時你說你是宮女。」
「當時孩兒初見父皇,十分緊張,所以才謊稱……」望月暗自心驚。沒想到那麼久的事,這老頭兒還記得。她偷偷瞄向皇上,想確定他有沒有生氣。
老皇帝只是輕笑了幾聲,隨即競有些白責的道︰「看來,朕真是太忽略你了。」竟然讓自己的女兒緊張到不敢和他相認。
「听老九說,你這些年過得不好。」老皇帝長嘆一聲,「是朕愧對你啊。」
听到這兒,望月鼻頭競有些微酸。長這麼大,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父親的關懷。
「說實話,你怨朕嗎?」
望月聞言一怔。
半晌,她才幽幽地開口道︰「怨。」
老皇帝似乎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有一瞬間怔住。
望月心想這下自己一定是觸怒父親了,可下一刻卻听到開懷的笑聲。
「哈哈!好!丙真是實話。」老皇帝總算發現自己這個女兒的特別。若是別的皇子、公主,巴結奉承還來不及,她卻有膽量冒著激怒他的危險,在這廣德殿上說一句實話。
「你這次來見朕,定和那道聖旨有關吧?」
望月心中一凜。「是。」
「你不想嫁?」
「是。」
「為什麼?」
「因為我有喜歡的人。」
「我听說你前段日子出過宮。」他這女兒倒是有膽量,「並且在永靖侯家住餅一段日子。」
「是。」雖然也覺得這個字說得有些累,但望月就是找不到其他字眼來替換。
「你可知這樣是有違禮法的?」就算再怎麼兩情相悅,男未婚、女未嫁,她又是翹家逃跑,未免說不過去。
「父皇,我出宮之時,還不認識永靖侯。」關于這點,她想皇上是完全誤會了。
「哦?」老皇帝微訝,「這麼說你出宮並非要和永靖侯私會,那你又是要做什麼?」看她實在不像貪玩的孩子。
「我出去的時候,沒打算要回來。」
老皇帝听後,輕嘆了一口氣,似乎听懂了她一句「沒打算回來」所隱藏的辛酸。
「想不到宮中竟然傷你如此之深。」
這其中傷她最重的,怕就是他這個天下最不稱職的父親吧。
「你今日是想請求我收回聖旨嗎?」
再度出乎老皇帝意料的,望月搖頭。
「不是。」聖旨已頒,豈有無故收回的道理?「孩兒知道君無戲言,即便父皇現在您想要幫我也是無能為力。」一國之君,憂當憂天下,不該為兒女私情所束縛。身為皇上,不可能不顧全大局。
老皇帝不得不再度感嘆。
如此獨特的女兒,為何他會匆視她的存在十八年呢?這究竟是她的不幸,或是他的損失?
「你想怎樣?」可能的話,他也希望可以補償她。
望月輕輕叩首,抬起頭道︰「父皇,孩兒知道相親一事已無轉圜余地,但請父皇允孩兒兩件事,若父皇答應,孩兒今後對父皇將永無怨慰,只有無限感激。」
見她如此慎重,老皇帝不禁對這兩件事起了好奇。「你說。」
「第一,對于這樁婚事,孩兒希望能以自己的方法解決。當然,前提是不傷國體,不失信于人。」
老皇帝略微思索了一下,允道︰「好,若真能如此,朕不干涉便是。另一件呢?」
望月叩首再謝,「第二件事,若日後……永靖侯寧致遠為此事而開罪了父皇,還請父皇網開一面,恕他無罪。」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
「好,朕答應你。」
「謝父皇。」她欲再拜,卻被一雙蒼老的手扶住。
「你起來吧。」
「是。」望月起身,正視此時與一般父親無異的老皇帝。
「你是叫望月吧?」他听老九說過,她生在八月十五,又剛好排行十五,所以起名望月。
望月點頭。
望著被他忽視了十八年的女兒,老皇帝嘆道︰「是朕對不起你。」
望月卻只是雲淡風輕的一笑,搖頭道︰「從此刻起,孩兒心中對父皇沒有怨,只有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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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靖侯府內,寧致遠煩躁地在屋內踱著步。
听了老五所說,他原本就牽掛望月的心更加揪緊了。
她現在怎麼樣?
是不是終日食不下咽,抑或又受宮里人欺負?
他還听說她去見了皇上,那她有沒有和皇上頂嘴,說一些不該說的話?皇上有沒有怪罪她?
一連串的問題煩惱得他不可開交︰心里著火似的著急,卻除了坐在這里等消息外,什麼也做不了。
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竟然又不在她身邊。
猛地,他一掌擊向桌面。
這一掌用了十成力道。桌面已然坍塌,茶壺茶杯碎了一地。
華春風算是見識到他這深不可測的四弟的實力了,和他平時慢吞吞的作風不同,這一掌又快又猛,若是打在人身上——那人八成要立即歸西了。
原來煩躁可以使一個性格溫吞之人徹底改變。
「老四,冷靜些好嗎?煩躁只會自亂陣腳,別忘了,這是你常說的話。」他這樣子發泄一下雖沒什麼,但他的焦躁卻也絲毫沒見減少。
寧致遠卻瞅也不瞅他,「送信的還沒到嗎?」
華春風白了他一眼。
「你當他們會飛嗎?」听說信使迫于自家王爺婬威,三天已經騎死六匹好馬,氣得驛站飼馬老頭兒險些瘋了。
「需要的話,我不在乎他們用飛的。」他現在只關心他派去送信的人能不能在和親之前覆命。
華春風想了想,嘆道︰「由此到南陵國最快也要半個月,你覺得來得及嗎?」他希望老四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
「來不及也要來得及。」
他在南方打仗的時候,曾和南陵國的某人有過一面之緣,那人欠他一個人情,而現在,是他該討回的時候了。
「老四……」見自家兄弟如此難受,華春風忍不住上前想安慰。
「三哥,我沒事。」寧致遠勉強地一笑,笑容中卻再沒有當初那份自信。
是的,他慌了。
在望月走出侯爺府大門的一剎那,他竟然不顧一切地追了出去。
他慌了,這樣慌亂的感覺真的不適合向來運籌帷幄的他,可是他早已無法控制。
一想到仿佛上一刻還親昵地倚在他身邊的望月,馬上就要嫁去遙遠的南陵國,他就無法克制自己的沖動。他想不顧一切地殺進皇宮,馬上救她月兌離苦海。
他知道她一定每日在窗邊翹首以盼,她是那麼相信他,等著他去救她;而現在,他除了在此等消息,卻什麼也不能做。
「老四?」見寧致遠又陷入沉思,華春風真是越來越擔心。
「三哥,你不知道望月她……非常害怕回到宮里。」而那一刻,只為不拖累他,她竟然主動要求回去。他後悔當初自己為什麼沒能攔住她,早知道等待是這麼令人崩潰的事,他不該放她一個人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