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暮笑臉著她,在跨前一步,經過耿秋澄身邊的剎那間輕輕丟下一句,「心情好多了?」他朝她眨了眨眼,旋而蹲形,換上嚴肅的專業面孔,伸出手掀開覆蓋的白布,檢驗尸首。
雹秋澄望著段曉暮彎身蹲踞的身影,忍不住再次感到震撼!他……為什麼總是會顧慮到她、注意到她的心情、舉動?從來都沒有人、沒有任何一次,讓她覺得自己竟是如此深刻的存在!
「跟五天前同樣在這兒發現的那具尸體不太一樣耶!」仔細听著員警解說的段曉暮詫異的低喃,怎麼會呢?難道不是同一個凶手做的?
雹秋澄細瞅著段曉暮俊逸的側臉,看著他眉宇微蹙、菱眼深邃,支手撐托著弧形完美的下顎陷入沉思。「之前也曾在這兒發現另一具尸體嗎?」她曲蹲在段曉暮的身旁低問。
「嗯!這已經是第三個了。至今仍查不出死者的身份!包不知道任何關于犯人的線索……老實說,很棘手!」段曉暮的眉頭越蹙越緊,幾乎快要打上死結。
「三個死者都是女性?」耿秋澄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將視線投注在眼前的尸首上,該習慣了,她告訴自己她必須去習慣這個!
「沒錯。前兩名女性尸體經法醫證實都曾受到性侵害,應該是被凶手強暴後勒死再予以棄尸。至于這一個是否同樣……你怎麼了?臉色白得好難看啊!」段曉暮連忙擋住雹秋澄的肩骨,深怕她就這麼倒下。
「我……我沒事。」耿秋澄揪著胸口低喘,縴細地身形在瞬間忍不住哆嗦,她輕輕撥開段曉暮撐扶的強壯臂彎,「我沒事。」
「你確定?」段曉暮松開了手,卻依舊隔空停留在耿秋澄背後的幾公分處,以防她隨時倒下,「身體不舒服嗎?我送你上車休息……」
「不用了,」耿秋澄倔強的搖頭,「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這兒休息的。」
「但是你……」段曉暮在她的下一個動作後住口。
雹秋澄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出左手、隱住顫抖,輕輕地放在尸體的額頭上,右手則放在自己輕蹙的眉間。
「耿小姐?你……」
段曉暮立刻向一旁的員警做出噤聲的動作。
「一間破舊的小鐵皮屋,他在打她……強暴,但是沒有得逞。她一直掙扎,踢倒他之後終于逃到門邊……他追了過來,手里的錘頭用力揮下……好痛、好可怕……」仿佛結束無意識的呢喃一般,耿秋澄緩緩地睜開眼,「死了。」
四周嘈雜的人聲完全靜止,沒有人開口,只是畫面停格一般的瞪大了眼望著她。
雹秋澄輕輕吐出梗在胸口的那口氣,那殘暴、嚴酷的被害畫面還停留在她的腦海中縈繞不去。她只希望……這一次自己淡忘這畫面的時間能夠快一點兒!她再也沒有把握自己還能夠承受這種酷刑多久?
這就是她的特殊能力!
窺見被害者在遭到殺害時的畫面,就像是一部播放的驚悚片,然而,這畫面卻更活生生、血淋淋……因為,主角就是眼前、躺在她面前的人。
段曉暮深深地望著她蒼白的臉龐,「致命傷是……」
「後腦勺。鐵錘擊中了她,凶手再在她的胸腔補上兩刀!」耿秋澄輕輕地呢喃,呼吸卻越來越沉重。不要,她不要再看了,好可怕……被害者當時的恐懼幾乎全數轉移到她的腦海里,教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憶,再反復地感受當時的驚恐與痛苦。
「秋澄。」段曉暮心疼地瞅著她細致地側影。
這就是她的「能力」?
命案現場連大男人都不一定有勇氣看,更何況要她一名縴細的弱女子不時穿梭在這種地方,還要她接觸尸體,甚至是窺探死者死亡前的影像?她怎麼能承受這個?
「凶手呢?」一旁的主管臉色疑慮的睇睨耿秋澄,「你看見死者被害的過程,也總應該看見凶手了吧?」誰知道她剛剛說的是真是假?若是胡謅的又有誰知道?
沒由來的,段曉暮竟為這句話而感到生氣,仿佛受到污辱與冒犯的不是耿秋澄,而是他!「喂!你有沒有搞錯……」
雹秋澄在瞬間扯住段曉暮的衣袖,阻斷他的低吼,「回警局之後,我會將凶手的輪廓與面貌繪圖給你。」「哼!僅供參考吧?」主管嗤鼻低哼,盡避對段曉暮有些忌憚,但是在下屬面前,他可不想弱了氣勢,「大伙兒別發呆,繼續工作啊!」
「媽的,這豬頭!」段曉暮攢著眉心,低聲嘖嘖嗤道︰「早看他不順眼,沒什麼本事又愛擺官架子,除了跟下屬搶功、就是跟上級打小報告,看我下次怎麼整你,豬頭三!」
听到這番話,再看著段曉暮微怒的側臉,耿秋澄沒由來的一掃沉悶與凝重的心情。「希望你別用這種措詞與態度在我背後罵我。」
「嘿!這個……」段曉暮調皮的搔搔頭,一臉傻氣的道︰「我不敢保證耶!」
雹秋澄擺不出以往的冷淡面孔,只能笑睇著他,不發一語。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又發現一具尸體了!」
段曉暮立刻敏捷地站起身,耿秋澄則當下刷白了俏臉。
又一個?!看著打撈工作迅速進行,耿秋澄忍不住身形輕顫!不要……一天一個已經夠她受的了。
雙手交握著舉至唇邊,掩住險些送出的驚呼與恐懼的輕喘,耿秋澄努力地和心中的驚惶交戰。
段曉暮瞥開視線的瞬間,瞧見了她的顫抖,原本想離去的腳步倏地停了下來,「冷嗎?」他月兌上的外套輕輕覆在她的肩上。
「我不需要!」她仍倔強地不想顯露怯意。
段曉暮蹙起眉,低頭望著耿秋澄的臉,菱眼與圓瞳交戰著,最後,她終于在他堅決的視線中投降。低首沉默地伸手將肩上的大外套拉緊,她其實很感謝著他的細心與體貼。
「噯!」方才的主管在不遠處吆喝,「你不是很行嗎?再過來看啊!猜猜這回又是什麼?快點,我等著听你編故事哪!」
「這豬頭三真的很欠揍!」段曉暮咬牙低語。
雖然他對耿秋澄方才表演的那一幕也和其他人一樣感到不可思議與難以置信,但是,卻打從心底直覺地相信她。
「我會跟他算這筆帳的。別忘了,我是應貴國邀請而來的貴賓。」耿秋澄瞥了他一眼,率先走去。
他噙著笑意跟著她。嘿!強悍的女人……嗯!他欣賞。
再次蹲在尸首面前,耿秋澄緊咬著唇、氣息沉重,臉色也明顯地比方才更為蒼白,這一次,她再也掩飾不住自己顫抖的雙手。
擔心她隨時會倒下,段曉暮下意識地貼緊她身側,悄悄地探出手輕圈在她腰間。
雹秋澄再度進行她的窺視,「同樣是那間破舊的鐵皮屋,這一次……」
突然,她的雙唇開始劇烈地顫抖,雙肩也宛若風中飄搖的落葉一般,她正陷入深切的恐懼之中!
「秋澄?!」看著她的反應,段曉暮開始急了。「你怎麼了?」
「強暴……不、不要!」一聲淒厲的低吼沖出她的唇瓣,仿佛是來自她心底最深處的抗拒,吼出她最深藏的悲痛!晶瑩的淚水在瞬間迸射出她的眼眶,濺濕了蒼白的雙頰。
段曉暮急急的接住她斜倒的身形,手臂一攬,將耿秋澄擁入他壯碩的臂彎之中。「秋澄?你怎麼了?醒醒!」他輕搖著她,指尖被她兩腮的淚水所沾濕。
「不要……」
已然昏厥的耿秋澄枕靠在段曉暮的肩胛上,失去意識的她仍舊不停地落淚,嘴里囁嚅著他听不懂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