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只見司徒悅文挑起眉。
「這有什麼好訝異的,飛宇偶爾會將畫作交由別的畫坊展示,這並不是稀罕的事。」司徒悅文不以為意的笑。
他還道有什麼有趣的事,可以打發時間呢。
「可從未交給秋水堂啊,而且還是人物畫!」吳掌櫃強調道。
柳飛宇與三公子交好,自然不會將畫作交給他們的生意對手,而他也曾說過,對沒有感情的人,無從下筆畫出人物的氣韻與性格,不輕易繪人物,算是他身為畫家的小小堅持。
因此,柳飛宇的人物畫作寥寥可數,就連司徒悅文和他相交十幾年,可說是穿一條長大的,柳飛宇也不過才畫過他一次,而且是試作。
那幅被柳飛宇嫌棄的畫像,現在正掛在他的書房中,除了家人見過外,就只有幾個較信任的人看過。
吳掌櫃經常到司徒府,向他報告聚雅齋的大小瑣事,自然見過那幅人物畫,也清楚柳飛宇對人物畫作的怪癖。
經他一提醒,司徒悅文這才生起了疑心。
「好吧!我親自去瞧瞧。」說罷,他又搖著扇子踱出聚雅齋,直朝對門的秋水堂而去。
「歡迎──」秋水堂的伙計見有人進門,隨即打起精神大聲招呼,卻在看清來者相貌時愣住。
待他回神時,只見自家老板早已面帶戒備地迎上前去,雖非殷勤,但以司徒家的財勢地位,也不好怠慢,只是要笑不笑地問︰「真是稀客,不知三公子光臨小店有何貴干?」
「我听說貴店有‘飛柳公子’的畫作,所以想來欣賞一下。」司徒悅文和煦的笑容,讓秋水堂老板的眉頭微微一皺。
「有的,是前幾日由柳公子的奴僕送來的。」半晌,也許是想獻寶,或者說是挑釁,老板揮了揮手,命伙計將畫取來。
待伙計取來畫,老板隨即遞給司徒悅文,口中還不忘說︰「這可是飛柳公子難得的人物畫作呢!」
「是嗎?」司徒悅文展開畫卷,果然是一幅仕女圖。
畫中是一名跳著胡旋舞的舞娘,輕盈曼妙的縴姿襯得身上輕柔絲絹飛揚,女子臉上生動靈活的明眸斜眺,帶著股邀請引誘的意味,活靈活現的讓觀畫者有片刻恍神,好似舞娘就要走下畫中。
司徒悅文專注打量畫中人物的構圖、筆法,甚至連上頭的提字落款無一遺漏,半晌,他慵懶的神態一轉為興奮、喜悅,像似發現什麼!
「三公子,你看這幅畫如何?」老板眼尖的察覺司徒悅文的情緒轉變,得意地笑問。
他沒有司徒悅文的鑒賞能力,更沒有他一言既出的影響力,所以只要能從他口中得到些正面評價,這畫的價錢自然能提高一、兩倍。
「這畫並非出自‘飛柳公子’之手,是有人模仿他的畫法繪出,只是這名畫者的畫技精純、用色大膽,而且構圖自然細膩,人物栩栩如生,實在是個人才啊!」
司徒悅文欣賞之情溢于言表,心中對這名畫者產生極大的興趣。
他已經許久不曾為誰內心如此起伏不定、熱血沸騰了。
老板听聞畫者並非柳飛宇,整個人頓時臉色大變,不相信地叫︰「怎麼可能不是飛柳公子的畫,三公子,你有沒有看錯?」
「老板認為我會看錯?」司徒悅文挑眉反問,充滿自信的態度教老板氣惱,卻又無可反駁。
可惡!要是讓他再瞧見那個拿假畫的人,非得揪他上府衙不可,這幅畫可是花了他一百兩銀子買的耶!他還當自己是賺到了,誰知竟是平白賠了一百兩!
老板對自己買下這畫的事,氣惱的只想撞牆。
對司徒悅文極力贊揚這畫偽畫的人,他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因為他只是個生意人,沒啥藝術熱忱的。但也因為沒什麼鑒賞力,才會被人當冤大頭,想來更教他氣憤難平。
瞧老板頹喪羞惱的表情,司徒悅文撇唇淡笑,不再多費唇舌。
「我瞧老板對這畫沒多大興趣,不如轉售給我吧?」
他一開口,老板眼楮倏地一亮,迭聲說好,像似怕司徒悅文反悔,連忙叫伙計卷好圖交給他。「三公子,這是你要的圖。」
「多少銀兩?」
「這……我花了五百兩買下這幅畫。」老板眼中閃過狡詐的光芒,將買入的價格提高了五倍。
司徒悅文也不討價還價,直接自懷中掏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交給老板。
老板眉開眼笑的收下銀票,太好了,沒想到這幅偽畫還能為他賺到四百兩。
「多謝三公子。」
「對了,有件事要請教老板……」
「三公子有事盡避問。」買了畫就是客人,老板的態度多了一分熱忱。
「你剛說,拿這幅畫來的,是飛柳公子的僕從?」
「是啊,他是這麼說的。」老板直點頭。
「你沒見過那人?難道不是飛柳公子的貼身小廝向峰?」
「我確定不是向峰。是個面生的男人,我還道是飛柳公子不好讓三公子知道他將畫送來我這兒,才派個不認識的佣僕過來。」
「是個面生的人──」司徒悅文嘴角微揚,更好奇這畫的主人是什麼來路,也許在無聊了這許久,終于有件解悶的事可做。
「我知道了,這件事還請老板不要聲張,若那人再拿畫來,就請老板派人通知我一聲。」
「好好,我一定不會說出去。」老板連忙應了下來。
「我在此先謝過了。」
語畢,司徒悅文微拱手,拿著畫卷,瀟灑地轉身離開秋水堂。
第二章
望著展開攤放在書桌上的舞娘圖,司徒悅文愈看,嘴邊的笑意愈濃。而在一旁服侍他的小廝福安,自然地也盯著那幅畫直看,也跟著王子笑著。司徒悅文听到福安的笑聲,淡瞥了他一眼問︰「你笑什麼?」
「不知道,見三公子笑,福安也不由得笑了。」
司徒悅文聞言搖頭笑,半晌才道︰「福安,你看看這幅畫怎麼樣?」
「福安看不懂,不過能讓三公子這麼喜歡,肯定是幅好畫。」
司徒悅文笑了笑,瞬即斂下笑容,對福安道︰「福安,把楊羅叫來。」
「是。」福安得令,立即轉身出了書房,找人去了。
半盞茶時刻過去,福安身後跟著一名高壯沉默的男子進入書房。
「屬下參見三公子。」高壯男子欽眉抱拳道。
「不用多禮,楊羅,我有件事要麻煩你。」司徒悅文對著司徒府的護衛總領笑道。
「三公子有事請吩咐。」
「我知道你對江湖里的事很熟悉,應該會有辦法找個人……不,也許是一個組織。」司徒悅文收起畫,撇唇笑。
畢竟能賺錢的生意都會有人做,自古以來,贗品的生意從沒斷過,他相信一定會有人看中這塊大餅,行起不法勾當的。
楊羅一怔,不解地看著他,「三公子要屬下找一個人?」
依照司徒家的勢力,想找一個人應該不是難事,怎麼會想到他?
仿佛看出楊羅的疑問,司徒悅文和煦地為他解惑。「我不想大肆宣揚,找人的事,只能暗中來。」
「屬下明白了,不知三公子要找的人是……」
「一個畫偽畫的人,我要找到畫這幅畫的人。」他將畫遞給楊羅。
「是。」楊羅收下畫,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未曾多問找著人要做啥,他的工作就只是找到人,完成使命。其余的事,就是主子們的事。
在楊羅正欲告退時,由門外傳來一個男子笑聲。「等一下,要找人也先讓我看完畫。」
話語才歇,一各華服男子走進書房。
「你怎麼會來?」司徒悅文有些訝異的看著好友柳飛宇。
「自然是听到消息,趕來拜見那幅模仿我的筆法,卻讓你嘖嘖稱奇的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