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一個異國女子!我怎麼從未听荀兒提起廠
「事實上,我也是剛知道的……」
「那就更荒唐了!今夜便派人將她送走!不能讓她壞了我尉家的名聲!」
「老爺!」尉夫人哭著拉住他,「荀兒從小在你的嚴督下長大,他為了尉家犧牲了多少東西?!他才二十二歲哪!還是半大的孩子!他不讓我們知道,一定是怕你會反對,他的懂事已夠令人心酸的了!老爺,荀兒都這樣了,你就讓他心愛的人陪陪他吧!否則他怎麼熬得過啊……」
「……哎!」思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愛子,尉行剛
頹然地跌坐回椅子上,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隨他去吧……」
一陣風過,人顏老。
余下的日子,是尉家每個人的噩夢。
尉荀所住的東廂內每天都傳出駭人的哀嚎聲,御醫來了又走,臉色一次比一次蒼白。久而久之,東廂無形之中成了一塊禁地,怕事的人不敢去,情深的人不忍去。尉夫人已因此而昏厥多次了。
尉荀,尉家的驕傲,長安城的第一才子,皇上的心月復。至此,怕是廢了。
每個人心里都有這樣的認知,只是誰也沒有說出口。
來去東廂的人日漸稀少,到傷勢穩定下來後,連御醫也極少走動。只剩下琥珀。
在尉府里,她誰也不理,每日只陪在時昏時醒的尉荀身邊,此外,什麼都與她無關。只要他能好,只要他不再這麼痛,她願意做任何事。
雖然誰也沒有說,但無形中尉府的人已經認同了她的付出。她是尉荀的妾,誠如尉夫人所說。但她對此,仍是什麼也感覺不到。
胸口漲得滿滿的,都是因他而生的痛。
半年後
「滾出去!」
罷做好的飯菜連同碗筷一起被摔在了地上,又成一片狼藉。
當琥珀收拾好殘局,走出門外時,恰好見到一臉憂心的劉叔。
「這已是今天的第三次了吧?」他心疼地看著面無表情的琥珀。摔東西,能砸的都砸了,咆哮聲,碗盤碎裂的聲音,日復一日地上演。二爺的痛,他都看在眼里,但也太難為這小泵娘了。她不是尉府的奴才,干的卻是連奴才都不願干的差使。
他還記得三天前,那是二爺第一次真正地清醒過來,這小泵娘高興得紅了一整天的眼眶,盡避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風暴,她卻一句怨言也沒有多說。那之後,二爺不曾叫過這一聲疼,但他知道,那是比之前更痛苦難熬的。快結痂的各處傷口,又痛又癢,簡直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但二爺又是那麼驕傲的人。所以脾氣才會一天大過一天。誰都難,只可憐了這無辜的姑娘。
完全不想理會劉叔看著自己時那痛心的表情意味著什麼,琥珀沒有答他的話,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便有些急促地向廚房小跑而去。
已經是第三次摔碗了,他的肚子應該很餓,再不吃飯就不好了。哪怕只有一點點,只要他肯吃,讓她這麼
來回往廚房跑十次也行啊!
當琥珀再次捧著熱騰騰的飯菜回到東廂時,劉叔已經不在了。總是如此,幾乎誰也承受不了尉荀的怒火,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也會在他的一聲怒吼下倉皇而逃。
這便是凡人的感情嗎?
他在痛,他渾身的每寸肌膚在劇烈地疼痛著。他們不知道嗎?呵,人的感情,還比不上畜牲的忠誠。
原本面無表情的臉,只有在接近他時,才會露出些溫暖的笑意。
「吃飯了。」她將托盤放在桌上,捧起一盅熱湯,邊吹涼邊走近床沿。
「滾!我不吃!」一個枕頭飛砸過來,被琥珀險險地接住。
「剛上完藥,別亂動。」她柔聲道,一手將枕頭放回他背後靠著。
「不要你管!」好難受!渾身像是有千萬只螞蟻鑽動,又癢又燙。可是他知道不能去踫那些傷口,但真的快受不了了!這女人……干嗎還出現在他身邊?!看到她就有氣!這女人憑什麼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好挫敗!無力動彈!他只能讓自己轉移注意力,不再想傷口的事。
「喝湯。」她舀了一勺湯,吹涼了些遞至他嘴邊。哪怕一口也好,只要他肯吃東西。她不會說好听的話,也不會逗他開心,她只會做,做到他肯接受為止。
「叫你滾了听見沒?!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管我?!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還是你要找的人嗎?!滾!我不要你的同情!」全身都包著藥臭的白布,大幅度的動作都不能,他好恨自己的無力,竟淪落到要依賴一個女人。
「湯快涼了。」她不管他說什麼,全當是听不見。知道該怎麼做就好,才不理會他的任性。是的,他在任性,就像個蠻不講理的孩子。
「都說了我不喝!」緊接而來的,是瓷碗摔碎在地的聲音。琥珀怔怔地站在原地,任滾燙的熱湯淋了一身,一雙手上嬌女敕的肌膚立刻紅了一大片。
「出去!」尉荀冷冷地別開臉,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對這個女人,他曾經動過心,也曾經想將她留在身邊。但那只是一時的欲念罷了。現在,他什麼也無法給她,他的驕傲不允許她見證他的無能。狼狽與痛苦,他一個人背負就好。他不是別人的替身,更不是她愛的人,她對他的溫柔,只會是徹頭徹尾的諷刺!
但她接下來的動作,卻使他僵住了冰冷的表情。
琥珀蹲子,伸出那兩只已被燙出血泡的手,將地上的碎片,一塊一塊地拾到掌心。
沒有委屈,沒有怨懟,她的臉上甚至沒有一絲異樣的表情。
她將手中的碎片放在桌上後,頂著疼痛在涼水中洗淨了手,再略微顫抖地捧著飯菜走近床沿。還是那樣的看著他,溫柔而固執,輕道︰「那就先吃點飯?」或許他還不想喝湯。
「我不吃。」他的身體還很難受,胸口還很煩躁,但他卻只能逃避似的不去看她,怎麼也說不出口更多遷怒的話。
「快涼了……」她柔聲道。
這女人,這女人……總是讓他心煩!
那紅腫微顫的小手,捧著瓷碗,一動不動地站在床沿。那時下著雨,她也是這麼站著,怎麼也不肯走。在等他嗎?真的是等他嗎?不論他對她做了什麼,她也不會逃開嗎?
「你……」他沙啞地開口,卻像被什麼哽住了喉嚨,什麼也說不出來。
「嗯?」她舀了一勺飯,遞至他唇邊。
好奇怪,她俯身接近他時像是被施了什麼法術,渾身都舒服多了。尉荀先是直直地看著她,而後垂下了眼瞼,張口含下了勺中的飯。
當琥珀終于讓尉荀吃完了飯,出來時已近傍晚。
才一出來,一張俏臉便剎時變得慘白,捧住托盤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她虛軟地往後靠在牆卜,緩緩地滑坐下來。剛才,她又用了內丹的力量幫他減輕痛苦。這半年來,她不知濫用了多少次這力量,這已是最輕的情況了。
還好,他肯吃飯了。吃了飯,傷才好得快……眼前的景物漸漸地模糊起來,直到陷入一片漆黑。琥珀體力透支地蜷在牆邊昏了過去。
第五章
「恭喜尉大人!傷口復原得極好,很快就能與往常一樣了!」御醫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