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豐……」終于可以這樣叫出他的名字,抱緊他。虎兒很乖,虎兒不忘,再久也不忘。她是人了,不再是畜牲,可以留在他身邊,讓他笑。她會好乖好乖,不傷人,不讓人討厭,一定,一定不要再被拋下。
她仰高臉,看著他,暖暖一笑,「流豐。」還會記得虎兒嗎?會記得虎兒的味道嗎?不,不要記得。只要看到現在這模樣就行了。被母虎愛上,他是不是厭惡與無奈?請不要討厭,她保證,一定不會讓他討厭的。
尉荀一怔,直到在听到她的聲音後才回過神來,驀地推開她,打破了她唇邊的笑意,像是親手折斷了一只完美潔淨的青蓮。雙手有一瞬間的虛空,但他立刻就調適好了心緒,皺眉道︰「你認錯人了。」看她那激動的模樣,要找的人可是心愛的夫君?
「流豐。」她搖頭,肯定地喚他。不會錯的,畜牲的嗅覺很靈,她不會認錯。不論他幾經塵世,也仍然是令她眷戀不已的那個人。
「我不是。」他別開臉不看她,莫名地並不氣惱,只對她的執著有絲不悅。
「流豐。」她上前一步,定定地看著他。
「這位姑娘,你真的認錯人了。」侍衛一改方才的惡劣態度,上前溫言道,「我家主子乃長安第一才子,皇上跟前的大紅人,鼎鼎大名的尉荀尉大人。」
「尉……荀?」她連瞟也不屑瞟侍衛一眼,一徑直直地看著尉荀,而後又搖了搖頭。他是流豐,她才不管他現在叫什麼,他就是她的流豐。
听她用溫軟的聲音喚自己的名字,尉荀有一瞬間的怔忡,先前的不悅也緩緩地平復了。但思及自己並非她要找的人,他不覺又沉下了臉。
「是啊!我們家大人的名聲在這長安城里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哦!姑娘是異國來的吧?要找什麼人?哪國的?不知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侍衛殷勤道。
她不答話,只一徑痴痴地看著尉荀。
他漠然地回視她一眼,薄唇緊抿,旋身步人大門。
「流豐……」她本能想跟上前,卻被門口的侍衛攔住。
聞聲,他腳步一頓,仍是走了進去。
「姑娘,你真的認錯人了,還是請回吧!」那侍衛戀戀不舍地睇她一眼,才跟著主子回府。
紅漆大門「砰」地合上,掩去了他的身影。
琥珀盯著那兩名攔她的侍衛,左拳緊了又松,祈雨的內丹在她胸間熱燙翻滾,只一個抬手,這些礙眼的人便可盡數消失!
別擋她!
動人的金眸驀地閃出獸性噬血的異光,她要見血!
虎兒……
醒來後不許傷人了……
虎兒,不要……
這溫和的聲音……
流豐!
淚水再次滑下,平息了灼人的怒火。她松開了拳,往後退至對街的牆邊,站立,凝視著尉府的大門。
他就在里面。
她會乖。不會傷人。
終于見到了。她會好乖,不吵他,不煩他,不讓他討厭。
只靜靜地陪在他身邊,遠遠地看他。
只要不再離開,就好了……
清明剛過,便是一連不散的陰雨天氣,又濕又冷。但這樣的天氣對于向來虔誠的尉夫人來說,每日出門上香拜佛仍是必定的事。
「娘,地濕,小心些。」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門口,尉晴娟忙小心翼翼地將母親扶下轎來。
「嗯,今日可求了支好簽呢!」尉夫人頗有喜色。
「娘,您還說,這些個雨天去求什麼簽哪!也不怕遭罪了自個兒的身子。」尉晴娟小嘴一嘟,大有不快之勢。
「好好好,娘下回自個去,你就不操心了,好不好?」她疼寵地拍了拍女兒的手,溫柔一笑。
「娘!您再瞎說,女兒又不是擔心自己來著!」尉晴娟嗔怒道。
「娘知道,別氣了,嗯廠正待在婢女們的扶持下進門,尉夫人忽兒停下腳步,旋身往對街看去,猶疑道,「那姑娘,好像站很久了?」
「娘,您就甭管她了!听說是與二哥有什麼瓜葛的,咱們可別去觸二哥的霉頭!」尉晴娟能什麼也不看在眼里,惟獨她那冷冰冰的二哥,讓她又是敬又是怕,有時連話也不敢同他多說一句。其實別說是她了,整個尉府除了尉行剛,便屬尉苟最大,沒有人敢對他的事指手腳的。
「荀兒?」尉夫人瞪大了眼,責備道,「怎麼不早說?還當是不相干的外人站在雨里這麼多天已經夠心疼了,竟是自家人?!那怎麼不讓她進來?真是的,瞧瞧這淋了多少天了,不病倒才怪,造孽啊……」說著尉夫人便要往對街走去。
「娘,您就別管了!她不會領情的!」尉晴娟忙忙拉住她,道,「上回大哥好心去幫她撐傘,反倒被她推倒在
地,真是不知好歹!」
「那一定是荀兒傷人家太深了……」尉夫人自顧自地編織著心酸的故事。本來,好端端的姑娘家怎麼變成這副模樣呢?定是荀兒那冷冰冰的樣子傷了人,或者是無情地拋棄了人家。
「二哥才不會呢!瞧她凶巴巴的樣子,長得又恁地奇怪……」
「娟兒!」尉夫人首次板下臉來,正色道,「不可以貌取人!眾生平待,五分長相地域,人家姑娘已經夠可憐了,怎還容你胡言?」
「娘……」
「最起碼得先讓她進來,換身干爽的衣服才行。」
「娘,她不會……哎呀!二哥的事應該由二哥自己解決不是?」尉晴娟急得直跺腳,「就算娘把她帶進來了又怎樣?二哥又不會理她,問題也解決不了!」
「……嗯。」尉夫人像是想通了什麼,又看了一眼裹在黑披風里的琥珀一眼,才道,「是該找荀兒談談了。」
「娘?」找二哥談?她有沒听錯?
「吩咐廚房,送食物和傘傍那姑娘。」輕輕嘆息,尉夫人走入門內。苟兒輕狂太久了,少年得志,難免我行我素,不將他人放在眼里。的確,荀兒是尉家的驕傲,從來不用別人擔心,每一件事都處理得好好的,也正因為此,沒有人會覺得他還需要什麼。可他畢竟仍是二十二歲的少年郎啊!即使外表上再老成持重重,他也還只是她半大的孩子。他也會有不快,或者,也會喜歡上某個姑娘。
那姑娘,可是荀兒喜歡的人?
從小,荀兒便在父親的嚴厲教導下長大,而後一路順暢地參試,在朝為官,訂親,但誰又曾問過他是否甘願?
她真是個失職的母親。是呵,沒有刻骨銘心的情感,那姑娘又怎會在雨中痴痴地等?而荀兒的心里又怎會好受?而她這當母親卻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嗯,今天一定要同荀兒好好談談,她不會在意他的死鴨子硬嘴了,一定要讓他明白,娘親是支持他幸福的。異國女子又如何?不是名門閨秀也沒關系,納妾就納妾,管他郡主會不會惱火,卜兒開心最重要!
而尉晴娟則是看著母親變幻莫測的臉,一股不祥襲上心頭。
夜色濃重,陰雨未歇。
夜里走動的人很少,整條街道靜悄悄的,只能听到連綿不斷的細雨聲,覆蓋著房屋小巷。
尉府的大門前燃起了紅燈籠,仍然立著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凶神惡煞地守著門。
琥珀裹著濕冷的披風,靜靜地站在牆邊,唇角猶有一抹淡淡的笑容。站在這里,仍可以嗅到他的存在,知道他就在不遠處,而她有個地方可以等待。即使每天只
在他上下朝時遠遠地看他一眼,她也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