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總是騙她?她最恨被人騙!
還有那個住在海邊的夢想,也已慢慢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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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鮑主!我們去蕩秋千吧!西宮的小鮑主們都在比賽誰蕩得高呢!」文秀大聲喳呼一陣後,忽又小聲地湊近李汐耳語,「文尚書的大公子也在哦。」
「後宮玩兒,他來淒什麼熱鬧?」李汐漫不經心地拔下一只過于奢華的金步搖,輕道。
「是惠蘭公主請的,其用心不言而喻嘛!文公子才華橫溢,又瀟灑俊朗,哪個公主不是芳心暗許?難得有個集家世、相貌、風雅于一身的公子,招了當駙馬多好?」文秀擠眉弄眼地道,「公主也快十八了,總不能耽擱太久不是?索性招了他,好帶文秀四處游走去啊!」
「妹妹們喜歡他便拿去吧,我沒興趣。」她淡道。心口卻隱隱作痛起來。
「公主,你別這樣。」文秀見她如此,也不好受起來,「文秀知道政變之時您吃了苦,性子也不如往常快樂。但老這樣也不是辦法呀!惟有讓一切都重新開始,這輩子才能真算有失有得呀!」
重新開始……一切?
包括再找到另一個……他?
不,她辦不到。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一味地沉溺下去了。現在的她,只是一名公主。妹妹們還指望著她招了駙馬後她們好嫁人,父皇母後對她是又愛又疼,生怕她有一丁點兒的不開心。她不能消沉!否則,除了蔓延這種無意義的悲涼之外,她將什麼也不能做!
既然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她就不再往後看!沒有他,她是真的連傷心的權利也喪失了。
「好!咱們蕩秋千去!惠蘭那點小把戲哪能追得上本公主?!」李汐精神一振,立即走馬出發。
「呦喝!鮑主好棒!」文秀笑花了一張臉喜滋滋地跟在了她身後。她可是別有用心呢!那麼俊的人能當上她以後的主子,該是件多麼賞心悅目的事情哪!何況,若是能同公主一塊兒嫁過去,哇!人生真是快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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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廂後院,百花齊放,人比花嬌。笑語盈盈,和著助興的清琴之音,秀麗婢女如雲浮動,各自侍候著自己的主子。
惟有李汐,僅帶著一名侍女,衣著簡約,無絲毫艷抹之氣,婷婷步人。
很簡單的行頭,卻引起了整個院落的關注。
「妹妹們向姐姐問安。」十二名小鮑主一齊行禮。
「天珍公主干歲,千歲,千千歲!」婢女們一齊跪下行禮。
文志和手執紙扇,輕輕一揖,「公主金安。」
「免禮。」一聲淡意的吩咐,卻飽含著高貴與傲慢。
「天珍姐姐,今兒怎麼來了?也不讓妹妹迎你去?」惠蘭巧笑著拉她的手。
「耶?你們蕩秋千也不算姐姐,不怕人難過呀?」李汐哪不知道惠蘭這丫頭是怕她搶她風頭,才故意不知會她一聲的。沖這點,她也要好生不著痕地糗這丫頭一下,和她玩?哼!
「這……我們是以為姐姐不想來嘛!那事之後,姐姐似乎一直不甚真正快活起來。」惠蘭不太自在地嘟噥道。
「是你一人以為姐姐不想來吧?我早想叫姐姐了,全是你不讓!」三公主顏芳指責道。
「不妨,姐妹之間沒什麼可爭的,嗯?」李汐柔和一笑,「現在開始也不晚哪?」
「姐姐說得是。」顏芳一邊虛心應承,一邊愧意地看了惠蘭一眼,後者則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天珍公主好雅量。」文志和誠意道。
只淡淡地瞟他一眼,李汐便甩也不甩他地徑自踩上一架秋千。心想︰儒雅有余,底敢不足。她實在興趣不大。
「我們看誰蕩得高!」一聲嬌呵下,李汐的秋千最先起飛。
如詩如畫的後院中,頓時衣袂紛飛。誰也沒有注意,文志和那雙溫良的眸子,卻定在一個瘋狂而質樸的絕美身影上,痴迷了起來。
李汐只想蕩得高,蕩得更高,更接近藍天。
以為自己在昏眩中又听到了那個令她動容的聲音——
「海水是湛藍的,就和天空的顏色一樣……」
灼燙的淚水終于在無人可見的高空滾落了下來,燒痛了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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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切的路都已走到盡頭,是否還能看見執著與夢想?
從今日起,她已可以預見自己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會躺在鋪著貂皮毯的貴妃椅上,口中含著侍女們遞上的珍果,優柔高雅。誰不以為這是最好的生活呢?包括她。她該滿足嗎?繼續這種一如游魂的日子,活在別人的景仰與欣羨中,擁有的卻不過只是一副華美的空殼。
逼自己快樂,逼自己忘記,逼自己停止回憶。
她受夠了!
一如死水的生命還不如死亡!她不能在盲目的虛榮與驕傲中過一輩子!
渴望並得到,才是滿足。只有滿足感才會令人快樂充實,其他的都只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她的心里,始終想著一個人。因為過于想念卻又無法見面而疼痛著,一痛,便開始閃躲,一閃躲,就會想去遺忘。可是,越是想忘,傷口卻是越深,疼痛也更深。
她只是怕,怕他有事。于是便如烏龜縮入殼中,以為遺忘便可解決一切。但她失敗了,敗給了自己。
有的時候,回避還不如直面。雖如此想,腦中卻始終一片空白,找不準方向。
順其自然,又是怎麼一個順法?
憑欄眺望,園景雅致。宮中雖好,卻不比天下萬物那般自然宏偉,令人心曠神怡。剛回宮時,那段日子的一切記憶都是她拒絕回想的對象。現在心情已慢慢平靜,有些片段便不由自主地浮上心頭。
還想再出宮一次。這次不要那麼狼狽,而是放下防心,好好地去看清這世間的萬物。
身後,文秀走了過來,為立于廊邊的李汐添上一件長袍。
「公主,別站太久,小心著涼。」
「嗯。」她拉了拉外袍,接過文秀遞來的香茗,輕啜一口,道︰「文秀,你覺著宮外好玩嗎?」
「有公主在當然好玩啊!若是像上回一樣的淪為乞丐,文秀可是委屈死了,壓根沒心想‘玩’的事。」
「我想出宮。」李汐眼神幽遠地飄向遠處。
「招駙馬了不就可以搬出宮了嗎?反正文公子也蠻殷勤的,且他自己也有府邸,招了他,豈不兩全其美?」
「文秀,你喜歡過一個人嗎?」
文秀的臉忽而一紅,垂了下來,「……嗯。」
「如果文志和無權無勢無才無貌,你還會繼續喜歡他嗎?」
似乎是震驚于內心的秘密被猜中,文秀訝異地一抬臉,「那……他還有什麼好讓我喜歡的?」
「如果我們相遇時,我只是一名狼狽不堪身份不明的女子,你還會願意和我做姐妹嗎?」
「公主,你的問題好怪……」
「不會,對嗎?」李汐淺淺一笑,「同樣,如果你出身貧寒,我也不會招你為貼身侍女。我們是皇族、貴族,理應高于眾人,理應挑剔傲慢,不是嗎?」
「自是如此。」文秀費解地看著她,「公主覺得不對嗎?」
「所以如果我想招個平民為駙馬,會不會一聲附和也沒有?」李汐蹙了蹙眉心問道。
「天!皇族中怎可混入平民血統?!鮑主,這事怎麼可能呢?!」文秀聞言驚叫。
「我不相信有我辦不到的事。」
「公主!」
「好了,我想安靜一會,你退下吧。」
「……是。」文秀雖還有話想說,卻仍是向後走入屋內了。
「文秀。」她又開口叫住她。
「在。」
「把我榻上和椅上的貂皮全燒了。從今而後,東宮不再用貂皮,不受進貢了。」她在實現對他的承諾。仿佛如此,他也會實現對她說的那些話,再次走到她的眼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