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烈輕輕搖頭，神情真摯。「我不恨妳，我只會愛妳。當年我不肯放棄太子之位，是害怕失去權力後將無法保護妳，如今不會再有人阻撓我們，皇位對我來說已是無用。以前是我傷妳太重，妳的報復，我心甘情願的接受，只求妳給我一個機會，也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再在一起，好嗎？」
她怔怔望著他。他真的愛她……而她也還愛著他……她和他之間，是不是仍有可能？
秀眉緊蹙，她神色顯得十分猶豫而痛苦。
不！不行！她怎能痴心妄想？！
「緋兒……」完顏烈柔聲輕喚，試著靠近她。
她在猶豫什麼？他都已經向她證明了自己的心意，而她應該也還是愛他，為什麼她仍不肯接受這顯而易見的事實？
他這聲呼喚像鞭子般狠狠抽在她心上，她猛然醒覺，厲聲斥喝︰「不要叫我！那不是我！左緋璃早已死了！」
他再也無法克制地嘶聲吼道︰「不！妳沒有死！妳就在我的面前，我們仍是相愛的！當年的事的確是我的錯，但我為了這個錯已經付出太多，這些年來，我日夜飽受痛苦煎熬，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尋回妳！緋兒！我愛妳，妳也愛我，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
「因為，我和你都不配得到幸福！」她淒絕一笑，苦澀、沉痛。
對，她不配，她的罪根本不會消失，幸福……早已離她遠去。
不再多言，她飛身躍上他騎來的駿馬，一揚韁繩，身下的馬兒立時揚蹄而去。
她此舉來得太過突然，完顏烈根本反應不及，任憑他如何呼喊，她都不回頭。
他搖頭苦笑，長嘆不已。在這里，他曾失去過她一次，如今又再次失去她，這個地方，果真是他一輩子的惡夢。
「緋兒，不管妳逃到天涯海角，就算要我費盡一生的時間，出一定會追回妳！」
龍國京城左府
修羅望著眼前宏偉的左家宅院，面上浮現一絲猶豫。
其實，在離開宥虎國之後，她並沒有要回左家的念頭，也沒有回鬼門的打算。但在昨日，同樣身為鬼門護法的羅剎找上了她，告訴她柳青娘需要幫忙。
這其中牽涉甚廣，而能幫得上忙的便只有左紅英，因此，羅剎才會請她出面尋求左紅英的協助。
修羅施展輕功，潛入左府，先是到左紅英所居住的赤霞苑，告知她一切經過，之後，在左紅英軟硬兼施的要求下，她見了左四書。
一見到久違的她，左四書眼中閃著淚光，「緋璃，這些年妳過得可好？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妳這孩子，從小就讓人放不下心，都這麼大了，還是要大哥為妳操心。」
她喉頭泛苦，眼楮發酸，「大哥……」
「走，到璃閣去，我們兄妹倆這麼久沒見，一定要好好談一談，大哥有很多話要同妳說。」
她無語地點點頭，跟在他身後來到舊時居所。
踏入房中，她愕然看著里頭絲毫末變的擺設，再也忍不住地落淚。
這兒同她離開時可說是一模一樣，也無半分塵埃，想來是大哥派人細心照料，才會在久無人居的情況下，仍維持得如此潔淨。
內心的痛楚加劇，她掩面啜泣，「對不起，大哥，對不起……」隔了十多年，她終于能將遲來的道歉說出口。
左四書疼惜地撫著她的發，輕聲安慰︰「沒關系的，大哥全听紅英說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妳別再責怪自己了。大哥希望妳能幸福，月娘也是這麼想的，她臨死前，仍不忘交代我告訴妳，要妳千萬別自責。」
她嗚咽著︰「不……就算你和大嫂能原諒我，我也不能原諒自己，是我害你失去了妻子，害紅英失去了娘親，這是我永遠無法彌補的過錯……」
「緋璃！」左四書加重語氣，怎麼也不忍心見她繼續痛苦下去。「那不是妳的錯，妳別這樣，追悔過去根本于事無補，只會讓妳耽溺于痛苦之中。失去月娘，對我來說的確是永遠無法消弭的痛，但是，我更不忍心見妳因為自責而放棄追求自己的幸福啊。
「人死無法復生，可妳和完顏烈仍然活著，你們仍有希望。妳和他的相識，並不全是錯誤，風麒和紅英之所以會在一起，不也是因為妳和完顏烈之間的糾葛？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是好、是壞，端看妳自個兒怎麼想。」
她反駁道︰「可是他曾害得他們十分痛苦！」
「但紅英和風麒現在過得十分幸福，這樣就夠了。」左四書面上浮起平和的笑，眼中帶著看透世事的釋然。「大哥問妳一句話，妳要老老實實地回答。」
怔怔望著他凝重的面色，她緩緩點頭。「好。」
他認真地問︰「妳……是不是還愛著完顏烈？」
沉思良久，她神色變化不定，最後才緩緩點頭，閉目長嘆︰「是的，我愛他，一直愛著他。」心中感到某種無法言喻的輕松，沉積多年的痛苦，在大哥的溫柔勸慰下緩緩消失。
終于，她能夠坦然面對自己逃避多年的真實心意。
「那就夠了，妳應該明白，他也一直深愛著妳。他同我談過當年的事，他之所以告訴他父皇妳的身分，其實只是要讓他父皇接受妳的權宜之計，並不是真的想利用妳。」
「是這樣嗎？或許吧……可是……」她欲言又止，內心矛盾不已。
「別可是了，大哥也承受過那種失去愛人的痛苦，所以不願妳和我一樣受苦。月娘雖然走了，但她留下了紅英給我，紅英便是我的一切，現在紅英過得很幸福，而我也是，所以，大哥也希望妳能幸福。」見她默然不語，他又開口︰「緋璃，妳明白大哥的話嗎？」
「我明白，但是我需要一些時間。大哥，很高興能看到你和紅英過得幸福，至于我自己的幸福……」她微微一笑，帶著幾許釋然，不復往日的冰冷。「我不會再讓大哥擔心了。」
听她這麼說，左四書總算放下心來。「妳明白就好。妳這次回來，我想不出幾日，完顏烈必定會再度找上門，妳打算怎麼做？」
「我不打算和他在這兒見面。」她眼中閃著許久未見的調皮光彩，附在他耳畔說出心底的計畫。
他先是凝神細听，之後拊掌笑道︰「原來是這樣，好，就這麼辦！」
晴空萬里，烈日高照，修羅站在綠洲之中，眼神落向遠處，似乎正在等待某人。
終于，遠方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修羅輕輕地笑了，眉眼間淨是濃濃情意，因為，她等到了她要等的人，那個她深愛的男人。
馬兒如旋風般疾馳而來，騎者正是完顏烈，他滿身風沙，神色卻十分愉悅，因為，他找到了她，這個他深愛的女人。
他翻身下馬，快步走向她。「我就知道妳一定會回到這兒來。」
自從那日分別後，他追著她到左家，在左家外苦等了三日後，左四書終于肯讓他進府中，在受盡左紅英的奚落後，左四書才告訴他，她早已離開，並留下話要他到一切開始的地方找她。
然後，他即刻趕來此處。
這里，是他們初次見面的地方，也是他們的定情之地，在這兒，他們從敵視、妥協到相愛，當時發生的點點滴滴，始終縈回在他心中。
「我也知道你一定會找來。」她笑意盈盈。
她知道他必定被大哥和紅英刁難不少，不過，那都是他活該！雖然和大哥詳談後，她已打算原諒他，但是，想起當年還有完顏風麒和紅英的事，她決定要再讓他多追幾日，好讓他那霸道的個性收斂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