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茶棚中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停下動作,連話也說不出來,目光全專注在茶棚的人口處——不,正確來說,是全專注在一人身上,一名穿著如雪白衫的俊俏少年身上。
白衫少年生得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神情極其冷漠,一雙深邃的眼宛如合夜寒潭,幽沉、濃黑,令人不敢逼視。
少年似是早已習慣旁人驚艷的眼光,他緩步走入茶棚內,神色漠然,帶著某種睥睨世人的冷傲氣勢。
見白衫少年走入茶棚,夥計連忙上前招呼。
「請問公子要些什麼?這兒地方雖小,東西卻挺足的,茶、酒、食物,我們全都有。」
白衫少年卻不理會他,自顧自地走至茶棚的角落,在一張無人的桌旁坐下,才出聲吩咐道︰「夥計,來壺酒,最好是陳年的女兒紅,若是沒有陳年的,新釀的也行。」
他的口氣冷淡,聲音卻十分清脆響亮,雖無女子的嬌柔婉轉,倒也頗為動听,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側目。
夥計又問道︰「陳年的女兒紅是有,可您還要不要些別的?」
「不用了。」少年神色冷峻,目光始終望向茶棚外,不曾落在任何人身上。
「是,馬上來。」
待夥計送來酒和酒杯後,白衫少年打開酒壺的封口,再從懷中掏出一只小小的青花瓷瓶,打開瓶塞,自瓶中倒出些許淡藍粉末灑在酒壺中,粉末隨即溶化,酒香變得更加濃郁,一時間茶棚中異香四散,聞者欲醉。
少年此舉再次引起眾人的注目,又是一陣竊竊私語。茶棚中龍蛇混雜,有好、有壞,當然也有一些好惹是生非的地痞流氓,他們盯著白衫少年那比女子更標致的臉蛋,目光婬邪,十分不懷好意。
白衫少年自酌自飲,眺望著遠處的青山白雲,神情淡然,似是未發現自己已身陷危險,又像是不將一切放在眼里。
那群地痞打量片刻後,起身走向白衫少年,其中一名領頭的中年男子調笑道︰「小扮哥,一個人喝酒不嫌悶嗎?我們來陪陪你如何?」
白衫少年頭也不回,一雙幽深黑眸始終望著遠方景色,明明危機已近在眼前,他竟還沉得住氣,硬是不開口回應。
中年男子皺起眉頭,尚未開口,他身後一各男子已忍不住斥道︰「喂!我家老大在同你說話呢!」
「說話?怪了,我沒听見有人說話,卻老覺得有狗兒在亂吠呢。」白衫少年放下手中的酒杯,終於望向他們,臉上浮起淪誚、詭邪的笑意。
茶棚中的客人听得他這麼說,全忍俊不住地搗嘴竊笑。
地痞們漲紅了臉,領頭的中年男子更是惱羞成怒地大吼道︰「可惡的渾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兄弟們,抓住他!」
白衫少年唇畔的笑意加深,眼中閃過一抹冷殘光芒,他明明坐在原處,動都沒動一下,連手也沒抬起半分,可地痞們卻於瞬間重重地摔倒在地,不停打滾、哀嚎。
「真是吵人,你們還是靜些好。」白衫少年臉上的笑已然消失,又恢復之前那淡然的神色。
他話一說完,那群地痞的哀叫聲竟立時停止,倒不是他們的痛苦消失了,而是他們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想必是少年又暗中施了什麼手腳。
地痞們此刻方知惹到不該惹的人,直想跪地磕頭,求得一條生路,可惜他們現在身不由己,既無行動能力,也說不出話來,只能倒在地上,承受著彷佛無窮無盡的痛苦。
一旁的眾人看得是膽戰心驚,卻又暗暗稱奇,同時也感到幾分快意,畢竟那群人都是些無惡不作的壞蛋,如今有人替天行道,眾人自然是拍手叫好。
白衫少年神色不改,整了整衣衫,往桌上扔下些碎銀,起身欲走。
夥計連忙叫住他,「公……公子請留步。」
白衫少年停下腳步,回首問道︰「錢不夠嗎?」
「不……不是,而是這些人……小的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置他們……」夥計有些畏怯。
白衫少年一挑眉,冷冷道︰「你愛怎麼處置便怎處置,要是嫌礙眼,將他們往山谷里一扔便是。」
夥計神色為難。「這……」他可不想惹事啊。
「放心,反正日後他們再也不能作惡,你們也用不著再怕他們了。」白衫少年拋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眾人望著少年清瘦的背影,心中滿是疑問。
這少年看來年紀輕輕,相貌斯文秀氣,下手卻極為詭譎,他明明什麼事都沒做,甚至連動都沒動過,為什麼那些地痞們一瞬間全倒下了?
他使的是何種特異少見的武功?還是什麼可怕邪氣的妖法?
這少年……究竟是何來路?
斑山青青、白雲渺渺。
白衫少年離開茶棚後,便沿著山路緩步而行,就在行走約莫半個時辰後,他身後突然傳來馬鳴車行聲和男子的吆喝聲,寂靜的山間瞬地變得喧鬧起來。
「停下來!快停下來!」
白衫少年眉頭略擰,幽深的眼中顯露出一抹不耐,他回首一瞧,望見不遠處有幾名彪形大漢手持武器,正圍著一輛馬車不停地叫嚷著。
那馬車打造得頗為華麗,由四匹神駿的黑馬拉著,可怪的是那馬車通體漆黑,連窗簾都是黑色的,讓人看了就覺得不舒坦。
馬車在幾名大漢的包圍下動彈不得,車夫是一名相貌平凡的中年漢子,他連聲求饒道︰「各位大爺,小的只是替人駕車,和大爺們的恩怨無關,還求大爺們給小的留條生路。」
一各手持長槍的粗獷漢子大聲道︰「放心,我們找的是馬車內的人,你走吧。」
車夫趕忙跳下馬車,溜之大吉。馬車主人卻仍坐在馬車中,既不出聲,也不露面,似是完全沒將車外虎視眈眈的眾人放在心上。
手持長槍的男子抱拳道︰「里頭的朋友听著,我們是方家鏢局的鏢師,我是總鏢頭『霸天槍』方大鼎,旁邊持劍的是我師弟『迅風劍』方大爵。說來慚愧,我們旗下的鏢師最近在這附近丟失了一趟鏢,為了找出失鏢,不得不查查來往的過客,還望朋友賞點薄面,讓我們探查馬車。」
眾人等了片刻,馬車內還是悄然無聲,方大鼎與方大爵對望一眼,臉上皆顯露不悅之色。
方大爵性子較急,高聲道︰「喂!里頭的人別給臉不要臉,假如你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為什麼還不出來?」
方大鼎連忙制止他,再次解釋道︰「朋友,攔下你的馬車實屬情非得已,就拜托你行個方便,只要讓我們查查車內,絕不再為難你。」
他這番話說得是合情合理,十分婉轉,可馬車內的人不知怎麼了,竟還是不出言回應。
「好啊!看來你是不將我們方家鏢局放在眼里,那就別怪我動手了!」方大爵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躁,往前踏了幾步,擺出架式,隨時準備出手。
此刻,馬車內終於有了動靜,里頭的人淡淡拋下一句——
「我這兒沒有你們要的東西,你們走吧。」
那聲音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輕柔中透著說不出的冷淡,也听不出是男是女,卻是十分的悅耳動听,說是天籟也不為過。
方家鏢師愣了一愣,料想不到世上竟有人聲音如此好听,不過他們尋鏢情切,哪這麼容易被打發掉。
方大鼎再次要求道︰「朋友,煩請你讓我們查查車內,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的。」
又是片刻沉默,車內的人才開口︰「不行,你們還是上旁處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