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嚇得將那衣物一扔,脹紅了臉,現下只覺五雷轟頂一般,而最引以為傲的理智與冷靜瞬間消失,只留下最深的狼狽與尷尬。
他那慌張的模樣讓花巧語忘了原本的羞赧,忍不住笑彎了腰,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她一邊以袖拭淚,一邊笑問︰「刑神捕,難不成你連女子的肚兜都沒瞧過?」
不會吧?他看來都已二十好幾了,她實在不敢相信他竟會純情至此。
「我……我……」刑慎嚇得魂不附體,說不出話。
看他如此反應,花巧語這才好心地止住笑,倒了盅清茶遞給他。
「喝些茶順順氣。」
刑慎顫抖著手接過茶,依言喝下,溫熱微甘的茶潤澤了他干澀的喉嚨,過了半晌,才訕訕開口,俊面依舊是煞紅一片,不復往日嚴冷。
「花姑娘,對不起……我真是太失禮了……」
然恢復冷靜後,他立時想到,這必定是她早巳安排好的詭計,故意誤導他去搜那個櫃子,讓他難堪。
也是他太過粗心,一時間光顧著找出證據,卻忘了顧及禮教之防,才會自投羅網地中了她的計,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看到她的……
這事要是傳出去……他的一世英名只怕全毀了,先莫說別人,要是溫仲熙知道了,只怕會連笑個三天三夜都不停……
天啊!他怎會如此愚蠢,讓自己陷入這窘迫至極的處境中?
花巧語興味盎然地瞧著羞慚不已的他,貓眼閃著炯炯詭光。
「刑神捕,這房里你都搜過了,只剩下我身上還沒搜,是不是想順便連我也一起搜一搜啊?」
刑慎面紅如火,恨不得立時逃出這花府,卻仍得顧及僅存的自尊,強自鎮定地說︰「花姑娘說笑了,傳聞那聖血菩提能隨時散發出熠熠光芒,若是不用上古玉匣裝載,其光能映得一室生輝,而姑娘衣衫輕便合身,根本藏不下玉匣,聖血菩提又怎可能會在姑娘身上。」
「既然如此,那刑神捕現在可相信我的清白了?」花巧語點點頭,神色看似嚴肅認真,心底卻暗笑不止。
他錯了!
其實那聖血菩提的確就在她身上。她知道大家都以為,聖血菩提必定得放于玉匣中才能遮光,可那玉匣又不便于帶在身上,所以她靈機一動,便從父親那些古董中找了個大小適中的古玉小瓶放入,貼身帶著它,任誰都看不出絲毫異狀。
如此一來,就算消息真泄露出去,有人想來盜寶也會拚命找著玉匣,根本不會想到那聖血菩提其實一直被她帶在身上。
刑慎遲疑道︰「這……」
「刑神捕。」她輕輕嘆了口氣,語帶埋怨。「我的房間你也搜過了,難道真想為了一個壓根不可能會在我手上的聖血菩捉,而搜索整個花家嗎?」
刑慎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各種混亂的情緒,沉聲道︰「花姑娘,我為今日失禮之處向你誠心道歉,請你務必接受。」
花巧語淺笑道︰「當然,你既然都誠心誠意地道歉了,我怎麼可能會不接受,不過今日之事關系到我的閨譽和你的名聲,我是不會說出去的,你應該也是吧?」
想起方才之事,他面上又是一紅,尷尬道︰「是……」
「我們能達成共識最好,這可是極為難得的,你說是嗎?」她笑瞅著他,語氣揶揄。
刑慎哪敢多說什麼,只能虛應道︰「是……花姑娘,我該告辭了,後會有期。」
「不送。」花巧語淡淡一笑,眼中蘊有一絲復雜情緒。
其實,看到他那羞愧自責的神情,她的心……在歡欣得意之時,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些許的歉疚。
不過,要是她在兩人的斗智中佔不了上風的話,不僅會牽連阿風,也會影響到接下來的江南之行。
為求自保與維護朋友,也只能無所不用其極了。
當晚,花寡言回到府中後,面對的便是來勢洶洶的女兒。
「爹,女兒千交代萬拜托地請您保密女兒下江南之事,您執意要說出去也就罷了,卻什麼人不好說,偏偏挑中那刑慎說,您究竟存的是什麼心啊!」花巧語蹙緊秀眉,目光灼灼,憤怒至極。
花寡言陪笑道︰「爹也是不小心的……」
她完全不相信,直言道︰「爹,現在沒有旁人,您還是照實說吧!」
花寡言嘆了口氣。「你明明也知道爹的用意,又何必一定要爹說出口呢?」
他的確是故意告訴刑慎的,用意不過是希望刑慎能阻止小語下江南,免得她又和「麻煩」中的人有所牽扯,光是那一陣風的事已經夠麻煩了,若是再加上一個卜默兒,豈不更復雜嗎?
她憤然抱怨道︰「女兒就是不懂,旁人的爹都是極力維護自個兒孩兒,怎麼您老是愛扯女兒後腿呢?女兒下江南是勢在必行,您卻偏要從中作梗,根本就不明白事情輕重,就這麼貿貿然地將此事泄露給最不可以泄露的人,可知道這麼做,險些害慘女兒嗎?」
花寡言長嘆一聲,柔聲勸著,「小語,爹知道你一定很生爹的氣,可是爹全是為你好,就算明知道你必定會埋怨爹多事,爹也不能不管你啊!」
花巧語貓眼微眯,冷哼道︰「即使爹擔心女兒,也不能擅自決定一切啊!這是女兒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人生,不論好壞都是女兒自己的選擇!」
花寡言倒沒為她那頂撞的言論動怒,只是苦口婆心地續勸道︰「爹知道你一向很有自己的主見,可是不能總這麼任性妄為,你應該比爹更清楚你和那些『麻煩』中人的不同之處才是。」
「爹……」她一凜,心中五味雜陳。
望著她那堅定的神情,他又嘆了口氣。「說到底,你就是非去不可?」
「是,女兒一定要去!」
他斂下眉目,喟嘆一聲,「好,爹知道了,不過,你給爹一些時間想想,在這之前,你可不能輕舉妄動,知道嗎?」
听父親言語中似有松動之意,花巧語為之心喜,「謝謝爹!」
離開前,花寡言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問︰「還有,今日你和刑神捕談了些什麼?我怎麼听說刑神捕離開時神色懊惱,你該不會又做了什麼失禮的事吧?」
花巧語噗嗤一笑,輕描淡寫地帶過──
「沒什麼大不了,是他們多心了,反正女兒和刑神捕一向是吵來吵去的,他大人有大量,一向不會放在心上,您就別操心了。」
才怪!
她敢拿自己的頭打賭,刑慎一輩子都忘不了今天下午的糗事,而她自己也不會忘記他那面紅耳赤的羞惱模樣……
因為,在褪去平日那嚴冷的神情後,他還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可愛呢!
第五章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這句話,送給花巧語正合適,因為當她興高采烈地以為一切都很順利之時,花寡言的一段話,卻瞬間將她打入無底的深淵之中。
「妳要下江南可以,可是要刑神捕陪妳去。」
這對花巧語來說,不異是青天霹靂,她張口結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等!您說誰要和我一起下江南?」
「當然是刑慎刑神捕了。」花寡言說得理所當然,極其自然。
她氣急敗壞地怒道︰「爹,您是不是瘋了!哪有未嫁的閨女和非親非故的陌生男人同行的道理,這若是傳了出去,女兒的閨譽不就全毀了嗎?」
「不會的,又不只有你倆同行,還有妙兒不是嗎?外人不會多說什麼的。刑神捕武功高強,有他陪在你身邊,你的安全絕對沒問題,爹也不用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