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話
一輪明月高掛,夜涼如水。
畢棚下,有一老一少兩祖孫正悠哉地閑聊著。
「爺爺,今晚您再說說武林中有何奇人異事好不好?我好想多听听那些有趣的事情。」小男孩睜著圓圓的眼兒,語氣滿是渴望。
白首老者呵呵笑道︰「好,今晚爺爺就說說‘麻煩’,這‘麻煩’可有趣極了。」
「‘麻煩’?那是什麼?」小男孩不解地偏頭。
老者解釋道︰「‘麻煩’啊,會讓人心煩意亂,難以解決卻又掙月兌不開的,便是‘麻煩’。」
小男孩恍然大悟道︰「哦,難怪有時我吵著娘親,她便嫌人家是麻煩了。」
老者輕哂道︰「和爺爺說的‘麻煩’比起來,你才不算麻煩呢。爺爺說這‘麻煩’不是事,也不是物,而是人,是五個麻煩到極點的人。」
小男孩問道︰「是哪些人呢?」
「這神通廣大的五人分別是有輕功天下第一之稱的怪盜‘一陣風’、賭技出神入化的‘贏到底’蕭常笑、醫術妙絕卻也性子怪絕的‘魔醫’齊異、鐵口直斷能未卜先知的‘金口不落空’卜默兒、口才一流的‘蓮花舌’花巧語。」
「怪盜一陣風?怪盜?他是個小偷嗎?」
「怪盜一陣風是個小偷,一個從沒有人見過的小偷,一陣風就是形容他的輕功之高妙神奇,如同風一般。你說,有誰能看得見、捉得住風?所以一陣風直到現在還是逍遙自在地到處犯案,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身份、背景,甚至是年齡、相貌和性別。」
「他什麼都偷,上至皇宮里皇上的金繡飛龍枕,下至路旁乞兒的破碗全都偷過,而且之後都會留下一封書信,上頭寫明了作案的緣由、經過、感想。最不可思議的是,一陣風居然還會交代尋回失物的線索,讓失主找回。」
小男孩驚呼道︰「咦,難道一陣風從不將寶物留在身邊嗎?」
「沒錯,一陣風只偷東西卻不留東西。更令人莞爾的是,他留下線索的多寡就和失主的人品成正比,人品好些的,線索就多,找回的失物也是完好無缺;而人品差的,那失物恐怕就找不回了。」
老者語帶贊賞,笑眯眯地又道︰「一陣風是小偷沒錯,可是偷的東西卻不據為已有,反倒會將某些不義之財分給貧民,可謂頗有俠義之風。」
小男孩拍掌笑道︰「哇!一陣風好了不起,那‘麻煩’的其他人呢?」
老者續道︰「‘麻煩’的其他四人雖不如一陣風神秘,卻各有各的長才,也同樣難以應付。例如︰贏到底——蕭常笑,相貌嬌媚艷麗,一雙桃花媚眼輕瞟,便足以傾倒眾生。她是天下第一大賭坊‘常笑賭坊’的大老板,交游廣闊、人脈極豐,不論是官場抑或江湖中人,見了她都得給三分薄面。」
「這蕭常笑叫贏到底,難道她就真的這麼厲害嗎?」小男孩抓抓頭,很好奇怎會有人逢賭必勝,他明明記得爹爹就常輸錢,每次總是被娘罵得抬不起頭。
「對。」老者點點頭。「能被稱為贏到底就是因為從未輸過,她所擁有的一切,全是以賭贏來的。」
「那魔醫齊異呢?這名稱好怪,他為什麼會被稱為魔醫啊?」
「魔醫齊異四處流浪,行蹤不定。他生得俊俏清秀、玉樹臨風,是個翩翩美公子,迷倒不少姑娘家,性格卻詭冷多變、正邪難分,醫術高明到只要他願意出手,就絕無死人。」
老者的眼中顯出驚駭之色,聲音也微微顫抖,可見他心中畏懼甚深。
「不過,據傳他救人的手段,卻會讓那被救的人覺得死或許比較舒服,而且最令人害怕的是,只要被他救過的人,絕不願再見到他,從來沒有一個例外,因此他才會被稱為魔醫。」
「好可怕的人,我生病絕不要他來治。」小男孩嚇白了一張圓滾滾的小臉,悶悶地嘟起嘴嘀咕著。
老者伸手模了模他的頭,柔聲道︰「別怕,這魔醫一心只在鑽研醫術上,對于救人卻沒啥兒大興致,加上他性格孤僻,治病手段奇詭,已經甚少有人求他診治。」
小男孩這才放下心,又問道︰「那金口不落空又是什麼意思?」
老者笑答道︰「金口不落空卜默兒,一張瓜子臉清雅縴細,楚楚動人,據說她不僅博學多才,更懂得觀星相命,神機妙算自不在話下,性子卻害羞膽小,不喜也不善與人交際,長年隱居在江南唯孤山中的無命居。
唯孤山並不大,位置也不遍遠,可是能進去的就只有‘麻煩’中的另外四人。據說,這是當年。默兒的父親為保護愛女所設下的奇特陣法,至于為何要設陣保護,便不得而知了。」
小男孩一臉同情地嘆氣道︰「只有‘麻煩’的人能進去,那卜默兒會不會很寂寞呢?因為都沒有人能陪她玩,要是我的話,一定無聊死了。」
「大概吧,爺爺也不曉得。然後,就是‘麻煩’中的最後一人了。蓮花舌——花巧語,為京城第一大狀師花寡言的獨生女,她相貌看似平庸,但一雙貓般大眼又圓又亮,能輕易看穿旁人心思,而那張嘴又毒又利,向來沒有人能在她的嘴下討到便宜,若是惹怒了她,光動嘴就可以把人給活活氣死。」
小男孩瞪大了眼。「有人這麼會說話啊?只要動動嘴就行了,我也好想和她一樣。」
老者笑道︰「她那張嘴可真夠毒辣,京城中不論是達官貴人抑或平民百姓,只要見著了花家父女,個個噤若寒蟬,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生怕被這伶牙利齒的花家父女嫌上幾句,那可就一輩子翻不了身。
記得城北學塾的王夫子酒醉後,曾出言訕笑花巧語和江湖人土廝混,有違婦德,立時被她從頭數落到腳。而這花巧語罵人可不是一般的罵法,她會字字旁證博引,句句引經據典,硬是逼得王夫子啞口無言,哭笑不得地直道不是。」
小男孩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要是我能同她一般,就不用怕夫子罵我不用功了。」
老者微微皺眉,伸手輕敲了一下他的小腦袋。
「調皮!再這麼胡鬧,爺爺就不說了。」
小男孩急忙正襟危坐;陪笑道︰「爺爺別氣,我說說而已,您快往下說,這‘麻煩’五個人又是怎麼相識的?」
老者這才又道︰「這可是個不解之謎,不過這五人雖然出身不一、性格迥異,交情卻出奇的好,湊合在一塊兒也就更加可怕。所以,江湖中的人一提到他們,臉上的表情總會不太自在,因為沒有人能夠篤定自己會不會遇到他們,更無法確定會發生什麼事。」
「可是我好想見見他們,和他們在一起,一定不會無聊。」
老者悠然笑嘆道︰「是不會無聊,可和他們交上朋友不見得是件好事,但同他們為敵卻絕對是件壞事。因為‘麻煩’是最令人哭笑不得的奇怪對手,倒不會發生什麼殘忍血腥的殺戮,也不是陷入什麼卑鄙下流的陰謀里,只是,他們所耍的把戲絕對令人印象深刻,也讓整個武林難忘。」
他望向孫子,神色溫詳。
「這就是‘麻煩’,有趣嗎?」
「嗯,好有趣,爺爺,人家還想多听一些。」小男孩拉著老者的手軟言央求。
老者微微一笑,些許神秘、些許得意。
「好,爺爺慢慢說給你听……」
夜風徐徐,笑語不絕。
筆事,就此展開。
第一章
夜,深、濃。
無星、無月,雲黯、風寒。
一道白色身影無聲無息地從高聳的宮牆上疾掠而過,快捷如風、輕渺若煙,那是個年約二十的年輕男子,生的是劍眉星目,俊俏清奇,三分浪蕩、七分輕狂的特殊氣質令人難忘,一襲月牙白儒衫襯得他高瘦的身形更加清雅,白衫在夜風中飄揚,出塵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