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娘笑得更甜,雖然他的神情冷漠,但她的心中卻流過一陣微微熱意。「很好,我就是中意你這股倔氣。現在,你叫伙計做的事又多了一件,就是清掉這些礙眼的垃圾。」
邵剛點點頭,轉身便走。
柳青娘靜靜目送著他離去,直到他進了小道客棧內,她才突地輕笑道︰「我挑男人的眼光不錯吧!」
此時月正當中,銀晃晃的光照得大地如覆上一層白雪,四下寂靜無聲,哪有半個人影。
但柳青娘才剛開口,立時有了回應,一個冷冷的女子聲音也說不清是從何處傳來,幽渺地飄蕩在風中。「你挑人的眼光一向很好,裝聾作啞的工夫更好,那些老人們個個被你騙得團團轉,他們怎麼樣也想不到你竟然敢這麼做。」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柳青娘杏眸滴溜溜地轉動,笑意更深。「我可不想成為任人擺弄的傀儡。」是那些食古不化的老東西們不好,居然想以那無聊至極的門規迫她就範,她也是逼不得已才這麼做,可不能全怪她。
「只有人家成為你手中傀儡的份,哪有人能操控得了你。我們,全是你手中的傀儡。」女子終于現身,那是個面容艷美無雙卻神色清冷的白衫女子,女子一雙鳳眸比黑夜更暗更深沉。
邵剛的人是冷漠,但他的眼中仍有情感,盡避滿是仇恨,那還是情感的一種。女子卻是完完全全的無情,在那雙幽暗的眼中,什麼都沒有。
柳青娘挑眉道︰「那也是你自己做的選擇,更何況,你隨時可以切斷我手中綁住你們的線,這是當初我就答應你的諾言。」
「我沒有忘記。只是,有時候做任人控制、沒有自我的傀儡,比做個有自我意識的人好得多了。至少,傀儡沒有回憶,不用記起不堪回首的過往。」女子眼中終于出現了虛無外的情感,卻是無法言喻的哀傷痛苦,語氣更是淒涼。
「修羅!」柳青娘的眼中現出一絲怒意。「我說過叫你別再那麼想!」為何人世間總有如此多的悲傷?不停折磨修羅的,其實不是那沉重的過往,而是修羅那自責不已的悔恨之心。
修羅輕輕搖頭,神色無可奈何。「我忍不住不這麼想,我總是這麼想。我,沒有辦法啊!」
柳青娘柔聲勸她。「你這又是何苦呢?這十五年來,你不停地折磨著自己,這樣下去,是什麼事都沒有辦法解決的!」要到什麼時候,修羅才會找回往日的勇氣,重新面對不可能改變的過往,將一切延續至今的痛苦解決?
「沒有什麼好解決的,我,就是這樣。小表差不多該來了,我也該走了。老人們那邊我會替你多注意,你自己行事也要小心。」修羅說完便走,瞬間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柳青娘秀眉微蹙,杏眸有著淡淡愁緒。修羅不是她手上的傀儡,而是她最信任的朋友,修羅從前受過很大的創傷,讓她由原本熱情直爽的性子轉為今日的冷漠深沉。
已經十五年了,轉機卻尚未到來。不過,雖然她的計劃進行得很慢,但已在進行之中。
所有受縛于過去、承受著無比痛苦的心,將會獲得解放!
一切,將會改變!
由她來改變!
※※※
竹屋中,柳青娘半臥在竹榻上,一雙妙目似笑非笑,閃著幽幽詭光。「小表,你的膽子可是愈來愈大了。」
她的聲音不大,但站在柳林外頭的阿朗卻能听得一清二楚。他的神情緊張,背後已冒出了點點冷汗,「沒的事,小的哪有什麼膽子。」
他的聲音也不大,但柳青娘也听得到,她輕輕一笑。「是嗎?仇恨天難道不是你讓他來的?」敢給她裝迷糊,這小表是真想死嗎?
阿朗趕緊解釋道︰「小的也沒別的意思,只是他真的很煩,小的想他可以讓老板解解悶,這才讓他來的。」他心底可納悶得緊,這仇恨天居然能全身而退,別說沒死,看來連半點傷都沒有。
難不成是老板轉了性,突然生出一副慈悲心腸,但林外那三具尸體明明也是老板下的手,為何老板會獨饒仇恨天呢?
盡避心里有著疑問,但他可不敢開口,只能暗地里猜測,他可不想再惹老板動怒,讓個陌生的臭男人睡上他的床就夠慘了,若是老板又想著什麼亂七八糟的怪招整他怎麼辦?
他那寶貝的床啊!他那每天換洗被褥,還特地薰上有安神作用的檀香,經過他精心整理、于干淨淨的床啊!就這樣平白被個臭男人睡去,叫他情何以堪!
可是,這是老板下的命令,他又不敢不遵守,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你應該也清楚,我會叫你辦些事是吧!」柳青娘的聲音又自柳林內飄來,輕輕柔柔卻讓阿朗忍不住頭痛。
「是,小的明白,老板盡避吩咐,小的一定盡力。」他心中明明是叫苦連天,但言談間卻不敢流露半分不悅。跟了老板這麼久了,雖說不能事事猜透老板的心意.但基本的了解少不了。
老板吩咐的事,最好就乖乖去辦,這是最萬無一失也最能令老板消氣的方式,別羅嗦些有的沒的,只會讓自己陷入更慘的處境。
這可是他長年來歷經千辛萬苦,親身體驗所得來的寶貴經驗。
柳青娘怎會听不出他聲音中那微乎其微的小小埋怨,但她也不放在心上。「我要你辦的事有二件,頭一件,我要你去查十年前的邵家血案。」小表最好是心里氣得要命,卻還是不得不去照她的話做,那時才算是真正的懲罰。
「邵家血案是嗎?小的明白了。」阿朗神色一動,不禁想到之前仇恨天有事要找老板,莫非這邵家血案和仇恨天有關?如此說來仇恨天必定已和老板做了買賣,難怪老板會饒仇恨天一命。
並沒有多給他思考的時間,柳青娘續道︰「另一件,是我要你替我拿個主意。」
阿朗不禁皺眉。拿主意?拿什麼主意?不會是什麼害人的陷阱吧?跟了老板這麼久,通常是老板說了就算,他和刑嚴听命辦事。今日卻一反常態。可怕!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戰戰兢兢地問道︰「小的愚昧,不懂老板的意思。」
柳青娘可沒給他推辭的機會。「你別和我裝傻了,平時你奇奇怪怪的鬼點子最多,今日我遇上件難事,要你一個主意。」
阿朗更是惶恐。「敢問老板是何事?」
「你對于男女之事知道多少?」柳青娘的聲音輕描淡寫,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不由得一楞。「咦?」
「我要知道男女之事,可又不知從哪兒去找,所以,這就要靠你了。」她格格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邪惡。
阿朗瞬間變為學舌的鸚鵡,聲音更是發起抖來。「男女之事!」
「對,就是男女之事。」
「要小的去找?」不止背上的衣衫全濕了,阿朗的面上也冒出了冷汗。這該怎麼找啊?這該找人還是找書?又該上哪兒去找?
天啊!他就知道其中必定有詭!
柳青娘笑得更開心。「對,記住,這兩件事可得你一個人去做,絕對不可以驚動其他人,至于進行的手段,隨你高興去做,不過,客棧內的事,你也別放著不管。」
阿朗的嘴角抽動,卻又不敢說些什麼,只得應了一聲便轉身離去。白天工作不能放下,那就是說他只能在晚上行動,這樣一來,他的睡覺時間也沒了。
望著天上圓圓的月亮,阿朗忍不住長嘆一聲。嗚!要到何年何月,他才能再見到他那香香的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