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西元兩千年初春
震耳欲聾的救護車鳴叫聲,一如往常地朝民權醫院方向急駛而來,倏地停在急診室門口。
接著,就見一群醫護人員上前,將推床迅速地推過走廊而入,幾名急診室的醫生便立即快速趕來察看。
此時,另一頭有個護士喊著︰"醫生,請快過來,這位是從十二樓跳下來的。"
然而急診室里的醫生全都忙著照看其他患者,似乎沒有人分得了身。
"醫生?"護士又喊。
此刻,一個長相斯文的男子正巧路過,看他身上飄動的白色長袍,顯然也是這家醫院的醫生,只是那過于縴細的氣質,讓人覺得他比較像是音樂家。
"怎麼了?"傅風生問著。
他看了眼躺在面前的男子,輕易就判斷出這是張力性氣胸,只怕是有肺髒或是支氣管裂傷的問題。
"徐醫生呢?"他是急診室的主治醫生。
"正在忙。"護土求救似地看著他。
暗風生嘆了口氣,人手還是不足啊!
"準備減壓和引流。"他交代護士,同時快速洗手、戴上手套,從一堆醫療器具中拿起一只錐子,緩緩地直往病人胸前而去,精準地插入第二肋間。
就在這時,徐醫生趕了過來,他呆愣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瞠眼低喃︰"病人才送進來不到十分鐘,也只有你敢用這法子。"
暗風生不語,只是一派優雅地笑著。
突然,醫院的擴音器響起——
"傅風生醫生,傅風生醫生,請立刻到院長室。"
"怎麼回事?"徐醫生一臉納悶。
"不曉得。"傅風生將手上的錐子交給徐醫生。"要立刻進行胸管引流術作插管引流。"
"謝謝你了,剛好人手調度不過來。"
暗風生拍拍老同學的肩。"別這麼說,剛好經過。"說完,他隨即前往院長室,心里納悶著,是什麼樣的急事要用到擴音器?!
叩!叩!
暗風生敲了門進去,就見朱長恩院長從椅子里站了起來。
"傅醫生,你過來一下。"他遞上一份病歷表。
暗風生接過,同時發現一旁還坐著胸腔內科主任以及麻醉科主任。
"院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望著手上的病歷表。
朱院長臉色凝重。"你覺得呢?"
暗風生仍埋首于病歷,說道;"這是心室擴張癥,看來有很嚴重的肺積水……"他抬起頭。"情況已經很危急,除了心髒移植沒有別的辦法了。"
朱院長點點頭。"沒錯,是要進行心髒移植。"
"咦?"傅風生不解。"已經找到捐贈者,並且取得同意書了嗎?"
"都準備好了,明天就執行。"
"這麼趕?院長,你要主刀嗎?"他記得朱院長已經許久不替病人動手術了。朱院長搖頭。"傅醫生,明天就麻煩你了,這個手術不能失誤,我想,只有你能做。"
暗風生不禁皺起眉。"對方是?"
"三天前來訪的日本首相。"
"嗄?"傅風生怔愣了下。"想不到他竟然已經病得這麼嚴重……"
朱院長看著在座的三位優秀醫生,說︰"他是重要人物,我們一定要讓他健健康康的回日本。"
暗風生了悟地點頭。"那就麻煩楊主任和謝主任協助我。"
"嗯。"
第一章
二OO三年初春台北
一戶剛好結束晚餐的人家,在長沙發上,橫躺著一個酷酷的男人,正專心看著電視八點檔——霹靂火,這是傅家老ど,傅好運,台灣法界的精英,但是此刻,他的心目中只剩下周碧玉。
而沙發旁,一個斯文的男人正優雅地彈奏鋼琴,這是傅家的老大,傅風生;循著廚房的水聲看去,有一個高瘦得像支竹竿的男人,正輕柔地清洗碗碟,那是傅家老二,傅水起。
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傅爸爸正在張羅熱茶。退休後,他最大的樂趣就是釣魚和泡茶了;而這個家的女王——傅媽媽,此刻則鬼鬼祟祟地從二樓走下來。
一想到她這三個已年屆三十的兒子,她就又驕傲又生氣。
開心的是,從兩年前開始,打听她兒子的人就多如過江之鯽,行情看漲直逼台積電股票;可令她氣得每每吃不下飯的是,提起婚姻,這三個死孩子就一個比一個會裝死,好說歹說也不听。
對她而言,人生中最大的危機不是更年期,而是她這三個揚言不婚的小孩。
不過今娩不同,因為她已經下定決心,說什麼也要推銷一個出去。
"媽,你干嘛?擋到我電視了。"傅好運大力地揮著手。
一看到老媽不動如山,他索性坐到地上去看。
"媽,你坐嘛,不要站著。"傅水起一邊擦著手,一邊將空出來的沙發椅清干淨。
暗媽媽坐下後,招呼著︰"來,大家過來坐,爸爸辛苦泡了茶,大家坐過來。"
此時,琴音乍止,傅風生走過來端了一杯,他細細吸飲,忍不住道︰"好茶。"
暗好運眼楮不寓電視的"模"了一杯,大口一喝。"哇,好燙!爸,拜托,以後泡冷一點。"
"泡冷的就不叫茶了。"傅水起說著。
"好了好了,不重要……"傅媽媽瞧見老公眼里的委屈,立刻補充道;"不,我不是說茶不重要,我是說,今晚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說罷,她露出一個特大號的笑容。
見狀,傅家三個兒子都忍不住在心里低呼︰又來了!
暗媽媽緩緩打開手上的相本。"這是李伯母拿來的……是個……非常好的女孩子。"
"啊!"傅風生突然叫了一聲,他心里清楚得很,老媽的"處罰"總是從最大的開始。"我想起來了,剛剛郭德堡變奏曲那個音節我一直沒捉好,要再練,真是奇怪,以前都不會的。"說著,他就要走回鋼琴前。
"站住。"
她就知道。"已經約好這個星期六,大哥無論如何一定得空出時間來。"說到這里,口氣已十分嚇人。
另外兩個傅家兄弟在這種危急時刻,為了自己也就不便出來救人,遇到這種事情當然是各人自保為上喔。
可意外地,傅風生嘴角竟然露出笑容,"老媽,你是說,這個星期六?"
"是啊。"
暗風生忍不住靶謝上帝,原本那個會議他是不想去的,但現在,說什麼也要去了。
"約好了,那就沒法子了。"
"太好了,到時候,媽會陪你去。"想不到這個孩子竟然肯去,她太開心了,三個里面就屬老大最難搞。
"大哥,恭喜喔。"
暗好運有點幸災樂禍地賊笑道。
哪知,傅風生卻轉而流露出一臉痛苦表情,再配上遺憾的口氣︰"媽,對不起,我不能去。"
他話才一說完,傅媽媽立時變臉。
"因為我明天就不在台灣了,一個星期後才會回來。院長派我去日本參加一個會議。真遺憾!"他說這種話看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暗好運氣急敗壞地開口︰"大哥,你少來了,你的個性最懶,這種能賴的會議你一定賴,裝死也會逃掉,怎麼可能那麼听話去開會,而且剛好是明天?!"
"不好意思,"傅風生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機票。"鐵證如山,不好意思。"
看著大兒子嘴角那淺淺的笑容,傅媽媽又陷入驕傲與生氣的情境……不過,一想到這個說什麼都不願為了出人頭地多認真一點的兒子,現在竟然肯去出席他當醫生以來的第一場柄際醫學會議,也只好放過他了。
轉頭望向老二,作息固定的他應該不會沒空的。
"水起啊,當教授的人喔,早點結婚是有好處的。"她笑道。
暗水起舉起雙手。"別看我了,那一天我要發表論文,不能缺席。還有,媽,我還是副教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