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收回了視線,淡淡開口,「兩回事的,不相干。」
坐在首位的石裂岸不出聲,好玩地觀察著兩人一來一往、一熱一冷的對答,且見著石崩雲難得按捺不住地想揍人的神情。
這小子向來只愛砍砍殺殺,對女人沒多大的興趣,這還是頭一遭見他小子對個女人沒轍的。
訂金已收是個借口吧!他們殺氣門行事向來憑一己快活,買賣取消少掙個幾千兩無關痛癢,崩雲這小子這回竟會讓個當時連五官都還看不清楚的小乞女給弄昏了頭,傻傻牽著走。
未來,當是有好戲可瞧嘍!
邊想邊啜熱湯,石裂岸那素來貪玩的心性又犯了癢,想著開心,那碗熱湯可吞得唏哩呼嚕了!
第四章
「為什麼是我?」
鳳凰盤腿端坐,皺著眉直盯著桌上棋子瞧。
「沒什麼不是妳。」
石裂岸一手喀喳喀喳嗑瓜子,一手捉了個棋子兒。
「你有個義女又有個佷孫兒的。」
鳳凰提醒他那兩個在吃完飯後便腳底抹油開溜的家伙,當時她還不明了,這會兒才想通,他們是在躲,躲被逮到了要陪下棋的命途。
「那兩個家伙?」
石裂岸丟下瓜子殼,沒好氣的說︰「雪丫頭落子快得像小雞吃米,根本不用腦筋也不懂章法和路數,沒眼亂竄,竄到最後還是沒有眼。至于崩雲,下棋當玩要,只顧眼前那一片,懶得綜觀大局,對方落子就隨手跟著應,被人當成笨牛牽著鼻子走,自個兒都險象環生了,還去貪吃人家的大龍,不自量力!」
「老人家硬要找晚輩對弈,難道不怕晚輩隨便下子兒胡亂臭棋,沒用心思夾尾開溜?」她雖會下棋,但來這兒畢竟不是為了玩,是以興致不高,
「不怕!」
石裂岸還是一臉呵呵笑,有恃無恐的表情。
「崩雲肯定是忘了告訴妳,殺氣門接案雖然可以由自己決定,但掌門人還是握了更高一層的權勢,如果掌門人出聲說不許接,那門人就算向天借了膽也不可以私下接買賣的。」
「殺氣門現任的掌門人是您?」
「小泵娘聰明!」
廢話,就那麼小貓三只,東算西算、左移右挪也該是他了。
「而你這掌門人所訂的規矩,就是買家若是親自找上門來,還得要先下棋贏了你,門徒才可以接買賣?」
「聰明聰明,真聰明!」石裂岸一個勁兒的點頭嬉笑。
聞言,鳳凰沒了轍,只得凝肅精神開始認真思考棋路。
「噢!小泵娘,丑話說在前,我可以不限次數接受妳的挑戰直到妳贏為止,但為了增加輸贏的興頭,賭注是免不了的。」
見鳳凰面現為難,石裂岸擺擺手盡是笑。
「小泵娘莫愁,老頭子不與人賭錢的,看到了沒?幾旁有一桶滿滿的清水,那可不是擺著玩的唷,咱們誰輸了一回就得掬一掌水潑臉清醒清醒後再戰。」
她點點頭接受了條件。不過是潑個水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再加上……她挽挽袖定定神,對自己的棋藝很有信心。
一只棋盤兩盅棋子兒,一老一少就這麼日月無光廝殺了起來。
戰況起了不久,鳳凰就明了何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無論她怎麼守、怎麼攻,他就是有辦法多贏她幾子,而明明是贏他,卻又故意不贏多點兒讓她很不甘心地再度求戰。就這麼戰了又戰,戰得不知日月,因著事前約定,她沒輸成灰頭土臉,倒輸成了濕頭水面,整個臉不但濕漉漉地,且還滴滴答答落著水珠,可她並未因此覺得冷,那滿肚子輸棋的惱火在她胸腔里可熱得很。
無論如何,她一定得贏這老人家一回的,否則,她那買賣該怎麼辦?
「還玩嗎?」
石裂岸笑顏不改地伸了個懶腰,眸底有著潛藏著的陰謀得逞與得意。
點點頭,鳳凰沒空出聲盡彼著收棋子,他已經惹毛她血液里不服輸的因子了,這會兒她腦海里除了勝利兩字,什麼都不存了。
門扉輕啟,進來的是石崩雲。鳳凰毫不理會,徑自沉思在剛啟的棋局里,更沒發現他自從進門後就投注在她身上的怪異眼神。
「石掌門!」鳳凰瞇了下眸,指了指棋盤上剛落下的子兒,「咱們下的是棋子不是瓜子。」
「對不住!對不住!」石裂岸呵呵笑自盤上拾起瓜子俐落扔進口里,再重捏了個白子放下,「光顧著看戲恍了神。」
「是看局不是看戲。」鳳凰頭也沒抬地糾正他。
「是!是!是!」石裂岸好聲好氣盡陪著笑,「妳說什麼都是,說什麼都是!」
輸多了的人心情難免會差點兒,聰明的人就該懂得別去招惹。
石崩雲站在一旁看著她又輸了一局,才緩緩出了聲,「玩夠了沒?咱們該回去了。」
「急什麼嘛!」鳳凰還是沒抬頭,一臉不肯服輸的神情,「天都還沒暗……」
「不,」石崩雲打斷她,「妳該說的是天都快亮了才是。」
「什麼意思?」鳳凰心一驚,首度抬高了眸子,這才發現天還真的是黑漆漆的了。難怪不見石堆雪,怕是早已睡下了吧,糟透了!她不開心地咬唇推遠了棋盤,她來這里可不是為了下棋的,「我不玩了!」
「休戰可以。」石裂岸無所謂,「我等妳養足了精神再來戰吧!」
在回石崩雲小屋的路上,鳳凰掙扎了半天才開口,「你那叔公的掌門人位置坐了多久了?」
「夠久了!」他回答得漫不經心,「怎麼?妳想搶他寶座?」
表才會想去搶那勞什子的殺氣門主寶座!
她又不是瘋了!
她只是想知道那家伙什麼時候才可以壽終正寢,才可以不當礙路的石頭。
鳳凰一腳踢遠了路邊的石頭,輸棋的悶氣和計畫受阻的不悅環繞在胸腔。
「幸好這時節還沒下雪。」
石崩雲突然停下腳步抬頭睇著高懸在兩人頂上的皎潔月亮。
幸好沒下雪?!
鳳凰不解地跟著停下了腳步,歪著頭打量他似乎比平日還要明亮了些的雙眸,不懂他干麼沒頭沒腦說這麼一句。
「不懂嗎?」他定定地審視著她突然笑了開,繼而拉著她跑向路邊的水塘。
「你想干麼?」她困惑地問。
「沒干麼。」他哼笑,「我整日在外頭得戴著面具,可好歹回到家里時就會月兌下,卻有人呀,也不知是想做壞事還是怎地,從早到晚都不肯用真面目示人,且這會兒還不知自己的面具已讓人給騙下來了。」
面具?!
她瞪大眼下意識模了模自己的臉,下一刻,兩人已站在水塘邊了。
今夜月明星稀,尤其是山頭上的月,近得彷佛觸手可及,亮得足以揭穿所有的偽裝以及秘密。
只見塘水平緩、池心蕩蕩,水中倒立著一對璧人,男的高大俊魅瀟灑含笑,女身上雖穿著乞兒的補丁衣,可那張姣美絕艷的小臉蛋上明眸皓齒、凝脂玉膚、長睫微顫、黛眉菱唇,十足十是個傾國傾城的絕世佳麗。
糟糕!
鳳凰掙月兌他摀住臉轉過身,壞蛋石裂岸,他是故意的!讓她盡惦著下棋輸贏,早忘了在人前當有的偽裝。
難怪她還想著哪有人輸棋用潑水當做懲戒。
難怪他說是看戲而非看局!
都怪她一心惦記著非贏不可,而落他的圈套,莫怪剛剛石崩雲目不轉楮地直瞪著她瞧,那時候的她就該有所警覺的。
「為什麼不敢看自己?」他的笑聲從她背後響起,「我覺得還不錯呀!」
鳳凰懶得理他跺了跺腳往小屋走去。
「扮成這樣是為了掩人耳目嗎?」他無所謂的笑語跟在她身邊。
她哼聲,「你見過有人穿得漂漂亮亮、干干淨淨地去乞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