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來,段兄弟你是同意的嘍,那麼你呢?磊兒,娶妻娶賢,允兒這麼好的姑娘你不會錯過吧?一楊慷舉滿臉笑意睇著張磊,「別怪世伯多事,你爹既已不在,對于你的將來,沒的說,世伯總要幫你想得周全。」
「世伯,你說得對,段姑娘肯定會是個賢妻,若能得她為妻將是小佷的福氣……」
淡淡一句話逼紅了段允兒的臉,卻只听得張磊不慌不忙接了下去。
「只不過,你也知道小佷接下來要走的路並不平順,沒道理讓段姑娘陪小佷吃這種苦。」
「所以,」楊慷舉笑嘻嘻接下話,「這門親事你也算同意嘍?只是要再等些時候,待你大事抵定再來下聘議親……」
「等一下!」齊珂珂霍地立起身,「為什麼沒人來問問我的意見?」
冷然的環視愕然的眾人一圈,她硬硬出聲。
「我反對!」
她用鼻尖指向了楊慷舉,「楊老頭兒,你憑什麼在這兒東牽西扯自作主張?就憑你是他死去爹爹的摯友?」她冷冷一笑,「他爹在地府里都還沒出聲呢,你憑什麼在這兒亂點鴛鴦?要我說呢,娶妻娶賢,你不如自個兒去娶了段姑娘吧。」
「住口!珂兒!」張磊沉聲遏止她,「不許胡言亂語。」
齊珂珂扁扁嘴卻無意罷休,「我為什麼要住口?」她眼底起了輕霧,「難道我得不出聲,眼睜睜瞧著你和別的姑娘訂下親事?你老說我是孩子,老要我住口听話,可我乖乖等了這麼些年,到末了,我究竟等著了什麼?我愛你呀!你究竟知不知道……」
她在他身邊握拳吶喊,全然沒有一般女子告白時的含羞帶怯,只是很認真、很激烈、很堅定地表達她的情感。
見張磊冰冷的瞳眸毫無波動,齊珂珂一怒之下伸手掀翻了桌板,霎時,酒飛菜舞,眾人急急忙跳遠避難,接著,她在眾人傻楞間用力捉起了凳子,往她心底認定的罪魁禍首楊慷舉砸去,只是,她手腳快還有人比她更快,驀地她眼前黑了一片,輕咦出聲隨即昏厥倒下。
能這麼了解她的人自然是張磊,他一手攬緊因被點穴而軟下的齊珂珂,另一手也沒忘了截住她砸出的木凳。
相較起旁人的驚惶,他一臉若無其事,四公主發飆,他在珂水宮里見得多,壓根不當回事,只是,可惜了這些酒菜。
將她攔腰抱起,他氣定神閑睇著驚魂未定的楊慷舉。
「世伯,這丫頭讓人給寵壞了,你別在意。」
「我……我……」楊慷舉支支吾吾擺著手半天接不下去,顯見尚未回復。
「段大爺,」張磊睇向傻在一頭的段殷山說,「少了荊南八仙,剩下路途風險暫除,經歷此劫,貴鏢局的人亦當更加謹慎了,晚輩另有要務無法相伴,善自珍重,與段姑娘的事兒,」他淡淡的眼神瞟過懷中難得乖巧的少女,「在負重任及束縛你是看得出的,這樁美事晚輩心領。」
方才他沒有積極表現反對,只是想讓珂兒死了心,這會兒,她既已听不見,他就沒有再沉默下去的必要。
「世伯,」張磊將視線轉回楊慷舉,「你保重,待磊兒穩定之後,自會再與你聯絡。」
「磊兒,你也要多保重。」楊慷舉嘆口氣瞄了瞄他懷中的齊珂珂。
點點頭,張磊肩負著擎天劍,抱著齊珂珂在眾人目送下離去。
楞了半天楊夫人先回過神,趕緊拂了拂衣襬沾惹上的湯汁。
「有關磊兒的婚事,他胡涂你這當人世伯的可不能跟著胡涂,」覷著那站在一旁不出聲也不肯收回追隨張磊遠去視線的段允兒,楊夫人心底有了數,「瞧剛剛那姑娘的潑辣勁兒,就知道是個被慣壞了的金枝玉葉,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會相夫教子,怎麼可能會跟著磊兒吃苦,若當真娶了她,磊兒這一世有得苦吃。」
她用力推了推不出聲的丈夫、「你無論如何都要勸他對那蠻丫頭不可動心,瞧瞧人家允兒,多麼嫻淑大方,多麼溫柔體貼,這個樣才是能當良妻的女子。」
「算了吧!」
楊慷舉揮揮手顯得意興闌珊。
「這事兒是我處理得不妥當,還沒好好問清楚就信口惹下了麻煩,兒孫自有兒孫福,這種事不是咱們出了聲就能管得了的。」
「誰說的,方才那姓齊的姑娘蠻橫得緊,我看磊兒肯定是因著欠她一份恩情,這才縱容忍耐著她的。」
「是嗎?」他卻不作如是想,「妳當真以為他只是縱容、只是忍耐嗎?」
他搖搖頭,「依磊兒性格妳以為他會是那種委曲求全,分不出恩澤與感情的人?他口口聲聲推說齊姑娘是孩子心性,讓咱們別同她計較,但其實處處維護得緊,難道妳看不出她在他心底是不同的。」
「當真如此?」楊夫人憂著眉宇。
「看來如此!」楊慷舉點點頭,伸手將老妻攬在身邊,笑了笑,「所以我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也甭再替磊兒的爹操這麼多心了,這孩子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
「你為什麼不說話?」
「妳想要我說什麼?」
「說你……」齊珂珂在他面前扮了一張可愛的笑臉,「不生我的氣了。」
「我為什麼要不生妳的氣?」張磊寒著聲。
「這麼多年之後,我好不容易覓著父親的昔日故人,卻差點兒害他枉死在一個丫頭的手里,」他輕輕一哼,「南唐前相末了不是喪生在荊南八仙的八仙陣,卻是送命于齊壇四公主的凳子功,這話要傳了出去肯定會是則千古笑話。」
笑話兩字剛出了口,他就听到了身邊小丫頭忍俊不住的咯咯笑聲。
「妳……」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還真笑?」
「不笑怎麼辦?難不成哭嗎?」
齊珂珂伸手抹了抹笑出的淚水,「而且,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很好笑嘛,」她擠身坐在駕著馬車前進的他身邊,手兒癢癢又去扯玩他鼻上的銀環,「老實說,這事兒其實也不能全怪我的,誰讓那老頭子要惹我生氣?」
「珂兒,」張磊沉著聲,「楊世伯是我的長輩,我不希望再听見妳這麼喊他。」
「不喊就不喊!」她無所謂的聳肩,「只要他不叫你去娶別的姑娘,那我就不罵他也不拿凳子砸他了。」
他沉默,要說對她那激動的告白不動心是騙人的,只是,他不能,他必須清醒,為了菊妃托付,更為了她。
「我想到了,無名!」
齊珂珂突然跳起身,張磊沉了沉眉並趕緊空出手來將她攬住,以免她跌下車去。
「回頭、回頭!咱們回齊壇!」她孩子氣的既笑且跳,逼得他只得先勒停了馬。
「為什麼回去?」
「因為任務已了,還上外頭尋什麼痴呢?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在我身邊原來早就有個天下難尋的劍痴相伴了。」她笑嘻嘻睇著他及他背上的那口擎天劍,「你愛劍成痴,運劍成狂,和你爹爹一樣,這可是你那楊伯父口口聲聲說的唷。」
「珂兒,」他的手倏然自她身上抽回,「姑且不論我是不是妳要尋的痴子,妳以為妳父王及菊妃會同意讓妳與我這流浪江湖的劍客在一起嗎?」
「為何不許?」她睜大稚氣的眸,「是他們自個兒同意讓我們出去尋痴的呀,什麼痴都成的,這可是父王親口許的承諾。」
「雖然什麼痴都可以,但妳想過嗎?」他抬起頭,冷幽眸子覷著眼前飛逐而逝的流雲,「以妳那比旁人都孱弱了百倍的身子和嬌貴的脾氣,要妳過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甚至隨時都可能有仇家找上門的江湖生活,妳受得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