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蕩蕩的,除了尋常家具之外,什麼擺飾都沒有,這里的主人一定很不懂得生活情趣。
「我家。」
一听到是他家,棘茉陽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難怪跟你一樣。」
他一笑,「我把這句話當成贊美。」
「少臭美,我損你呢!」她雖然這麼說,語氣中卻沒有絲毫怒意。
「你帶我來這里干麼?還是說你家就是監獄?我看也挺像的。」加幾根鐵欄桿應該就差不多了吧。
「你那身衣服得先換掉,我不想引人注意。」他滿意的看著她在他的婢女協助下換上的衣裳,老實說順眼多了。
「你就是看我的衣服不順眼,莫名其妙。」她斜睨了他一眼,注意到他從騎馬那天開始,說話不再是恭謹的臣而是我,說到她的時候也不是公主,而是你。
原來這就是他喜歡她的一些些線索!對啦,有時候他還叫她茉陽呢!
「你要去錄囚,首先得讓囚犯信任你,對你有信心,他們若有冤屈才會大膽說出來。」
「所以我的衣服會讓他們沒信心?」這是什麼跟什麼嘛!衣服跟信心會有什麼關系?
他搖搖頭,「不是,你會讓他們分心。」
「胡說。」她正想反駁時突然想到,那里關了一堆男人,她如果穿得太招搖,好像真的不妥當,「就算是好了,我也不要穿你挑的衣服,丑死了。」
「我們家沒有女人的衣服。」他眼神一黯,「這是我過世的娘的。」
宇文執轉過身去,似乎有些傷感。
呃……好吧,她是不應該這樣對待愛慕自己的人,或許是她太嚴苛了,他才不敢表示,還是柔軟一點好了。
「其實這衣服不丑,我只是不服氣你,所以故意要跟你唱反調,不是、不是故意要批評你娘的衣服。」
「我知道。」他回頭笑道︰「你真是老實。」
他就是喜歡她的坦率和真性情,她其實可以更善良更體貼的,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有這個潛力而已。
「啊?」她不解的看著他,心里覺得怪怪的。他剛剛不是在傷懷嗎?怎麼突然就好了?
「大人。」一名粗使丫頭進來說︰「馬車已經在門外了。」
「好,我知道了。」
「等等。」棘茉陽喚住了那個丫頭,仔細的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又揮揮手讓她走。
「怎麼你娘的衣服也穿在你家丫頭身上?」
這壞蛋,在宮里跟她互別苗頭就算了,連出宮都要騎在她頭上,把她貶低成丫頭。
她還以為他改了呢,沒想到骨子里還是這麼壞。到底是不是喜歡她呀,這樣很令人傷腦筋的。
「是嗎?我倒沒注意到。」
「沒注意到才怪!明明就是存心的。」
「你冰雪聰明,一猜就中。」宇文執故意將她手一拉,「走了,否則會太晚了。」
「你拉我干麼!我自己會走。」他居然牽住她的小手!
害得她臉上一紅,只覺得他手心溫暖的氣息滲進了她掌心,也悄悄的透進了她的心里。
「你走得太慢了。」
「大理寺監獄就在東城,又跑不掉!你急什麼?」棘茉陽用凶巴巴的語氣來掩飾那份心虛。
現在是他喜歡她,又不是她喜歡他,要弄清楚這個分別。
畢竟這是很值得驕傲的事,這家伙樣樣贏她,偏偏就是喜歡她,呵呵。
「誰跟你說我們要去大理寺?」他扶她上馬車,自己坐在車夫的位置,「我們出城到衙州府去。」
「可是我們明明行文大理寺說今天要去錄囚的呀!」這人到底在搞什麼鬼?不是說了錄囚這件事她主導嗎?怎麼她卻被他弄得一頭霧水,還被牽著鼻子走。
「難道不能唬弄他們嗎?」他駕的一聲,催促馬匹往前行走。
「當然不行呀!人家都準備好等你去錄囚,怎麼可以因為你高興就不去,那不是讓人家白忙嗎?」
「既然人家都準備好了,我們還去錄什麼囚?他們越沒準備,我們才越能得到真相。」
棘茉陽陡然明白了,「哼,你這人心機很重。」難怪他要說自己很會害人了。
宇文執沒說話,心里想的卻是,要說心機,沒人比得過順清皇帝了。
「可惜你考慮的還是不周全。」棘茉陽說道︰「你今天一去衙州府,人家就知道了,要搞鬼還不是能搞?
「防得了一次,防不了第二次。」這法子想想也滿笨的。
「防得了一次就夠了。」宇文執揚起唇角,淡淡一笑。
「什麼意思?」她不解的問︰「干麼只要防一次?是防誰?大理寺?我看也不像。」
「你不用知道。」他頭也不回的說。
「為什麼我不用知道?」她不喜歡他這句話,于是抓住他的肩膀,「停車!你給我說清楚!
「父皇說這件事我們兩個一起辦,為什麼我不用知道?」
「因為事關重大。」他老實的說︰「還記得我跟你說的爛柱子?」
「錄囚跟換柱子有關?」棘茉陽隱約察覺到錄囚這件事背後含有更大的意義。
而她不明白,她是被排除在機密之外的。
這並不公平,她是右丞相呀。
他點點頭。
朝堂上那一番不過是做戲而已,是要讓那班臣子相信真有錄囚這件事,其實他們要做的是在某些人還沒察覺到之前,將一個人從衙州府監獄弄出來。
要讓他進到監獄去,還有什麼理由比錄囚更光明正大,更加不會引人疑心,進而殺人滅口呢?
而茉陽公主的加入讓這件事充滿著兒戲的味道,那些人的防備自然會松了。
皇上下令京城內外臣工風聞其事公開上疏,已經讓那些奸臣人人自危,分寸拿得更緊了。
「為什麼父皇不直接跟我說?」棘茉陽語帶埋怨,「既然什麼都要瞞著我,為什麼又要讓我當右丞相呢?」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茉陽,皇上的安排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為了國家,不是為了個人……」他看了她一眼,沒有再繼續往下說。
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所以他知道我會難過,因為我會知道他讓我當右丞相,只是為了轉移臣子們的注意力。他們根本不把我當一回事,連帶著對你也不會認真。
「然後你就可以幫他做大事,反正我的感覺不重要,對不對?父皇從來就不認為我可以幫他,對不對?」
宇文執沒有說話,良久才開口,「我不知道。」
棘茉陽拾起頭來,輕輕的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你讓我很不痛快你知道嗎?」
「讓你不痛快的人不是我,是你父皇。」咬咬牙,他還是放肆的說出事實。
他們都只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你說,明明父皇最疼我,他明明知道我會難過,為什麼還可以這樣對我呢?如果他一開始就老實告訴我,那我也不會為了想討好他,做多那麼努力。我真的很笨,以為他真的需要我。」
所以她才會對宇文執那麼生氣,她才會認為他阻止了她為父皇建功的機會。
「如果早讓你知道了,效果就打折扣了。」她太喜怒形于色,又不會作偽,人家一看就知道了。
「你知道嗎?知道最疼我的父皇不顧我的感受利用我,我覺得很難過,我想哭呢。」她勉強一笑,眼眶卻迅速的紅了。
「你父皇的確是最慈愛的父親,但他同時也是一國之君。茉陽,你不要忘了,他是一個國家的主人,不單只是你的父親而已。」
「他喜歡做一國之尊,大過于做我的父親嗎?」棘茉陽哽咽道︰「我今天才知道,在父皇心里國家比我重要。」
「你早就知道了,茉陽。」宇文執輕輕的握著她的手,仿佛要支持她,「你崇敬你的父親,你愛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