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夢!」她微紅臉,這會才發現兩人共騎在馬上的親匿,她躍下馬往山下徒步行去。
「水餃表妹!」他喊著,輕輕踢著馬月復跟在她身後,「上來吧,難不成你真要這樣走回必死居?」
「我是怎麼來的,自然,」她已恢復了平日的漠然,「就該怎麼回去。」
他嘆口氣,「我懷念那個會哭的水餃表妹。」
「喜歡就好好留在記憶里吧,」她哼了聲足下未歇,「你不會再有機會見著了。」
※※※
回到必死居里的依姣生活一切如昔,那一夜的事情似乎不曾發生過。
只不過,朱佑壬看得出,她在睇著朱星婼時,眼角底多添了絲不經意的溫柔,至于對他這正牌表哥,則依舊有一搭沒一搭地愛理不理。
她正眼瞧他的時候還不如瞧綠鸚哥小奇得多。
棒日夜里,王府來了兩個不速之客──牧星野和牧金鑠,琉陽的大師兄和師父,死人債主牧金鑠夜探王府原還當是來送嫁妝的,到最後才總算弄清楚了徒兒來人家府邸是來搶新娘子的。
在王府三大教頭圍攻下,牧星野雖受重傷,也因為撕裂衣袖露出了左臂上的疤,意外地揭露了他皇子的身份,成了朱佑壬的堂弟。
朋友妻不可戲,更何況,堂弟的心上人!?
朱佑壬將傷重的牧星野留在府里養傷,並取消了隔日的婚禮。
為了這事,湛碧落又是搖頭又是嘆息,對于琉陽那粉雕玉琢的乖巧女孩兒她早已當成了兒媳看待,也終于對于含飴弄孫一事萌生些許期盼,哪想得到半途會殺出個牧星野。
所以,原本該是洞房的夜,必死居外傳來叩門聲,門一敞,是朱佑壬。
依姣未出聲,只是挑高的眉和冷幽的眸子寫滿了驚奇。
「干麼驚訝成這副德行?」朱佑壬依舊笑著,「不歡迎?」
她側身讓他進了房,拿下爐上剛燒好的水沏了壺熱茶,朱佑壬腳上感到癢意,蹲他將啄弄著他腳踝的小奇抱上了桌。
「瞧瞧你,」他一臉悲情,「連你的鳥都還比你歡迎我。」
「這屋子是你的,你隨時想來想去都沒人多語……」她給了他一杯熱茶,慢條斯理地剝起了葵瓜子,睨了悲情男人一眼,「只是,今夜似乎是你的洞房花燭夜。」
「虧咱們還身置同個宅第,你除了必死居那堆死貓死狗外,當真毫不過問紅塵俗世?」他哼了哼,「我這彰榮王府又不是深宮內苑,消息真這麼難以傳遞?還是,你壓根就排擠任何與我有關的消息……」
朱佑壬的牢騷發到一半,見依姣遞來剝好的葵瓜子肉,一聲謝謝斷了嘮叨接過,尚未進口被她硬生生奪回還橫了他一眼。
「不是給你的!」她將瓜肉塞入在他掌邊早張大了的鳥嘴。
朱佑壬抿緊嘴,忍住想一掌掐死小奇的沖動。
「干麼罵到一半就停?」依姣睇他一眼,「你可以繼續了。」
「不罵了,」他瞪了瞪小奇,有無意將它推到桌沿,然後,再有意無意藉著拿杯子的動作,將這只不會飛的鳥兒狠狠掃向地面,引起小奇嘎叫與一堆鳥毛飛揚,「人不如鳥,沒什麼好說的。」
「人不如鳥?」她睇他一眼,「你是人,自個兒可以動手剝瓜子,這種事有得計較嗎?」
「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自己剝!」他哼了哼,「今夜本該溫香軟玉在懷的,被搶走也就算了,沒想到連想吃個瓜子都會被只不會飛的死鳥給搶走。」
她覷他一眼沒作聲,俐落剝了個瓜子遞給他,怪的是這家伙一吃下瓜子,面色立即和緩地漾起了笑容。
「你惱的究竟是少了美人在懷,還是……」她突然有些想笑,為了他從未在別人面前顯現的孩子氣,「小奇搶了你的瓜子?」
他嘿嘿笑不作聲,逕自一顆顆吃著她遞來的瓜子,惹得桌下小奇又叫又跳,見自己食物被人奪走無計可施。
「賠了個小美人兒,釣出了個落難民間的皇子牧星野也算值得了,」飲茶吃瓜子的朱佑壬恢復了笑容,「至少,皇上交托的任務大功告成。」
「牧星野!?」依姣微訝,「原來,琉陽喜歡的人是他!原來,昨天夜里前院傳來的打斗聲響是他!」
「原來,」朱佑壬哼著氣,「你還是听到了嘛!」
見依姣點點頭,他再問。「難道你就不好奇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已睡下懶得起來,」她漠然道︰「只要沒殺到必死居就不關我的事。」
「你不擔心是刺客來殺我?」
「你的命太硬,」她覷著他,「死不了的。」
「我的命不如你的心硬。」他有絲遺憾,「水餃妹,如果有天我真的死了,你會不會為我掉眼淚?」
「無聊!」她起身撢去瓜子殼,漠著眸子拒絕作答。
他聳聳肩無所謂地笑了,片刻後她背後傳來窸窣聲,回過頭她才看見他褪了衣,光著上身趴在那只躺椅上。
「表妹!」他嘆著氣,「我今天心情不好,幫我松松筋骨。」
「明日請早,」她漠著嗓沒有動作,「我累了,想睡了!」
「累了就睡下吧,別理我,」他再嘆口氣,「反正我也從不曾幫過你什麼,不曾在你心情不好時舍命陪君子一夜到天明,不曾在你哭泣時提供臂膀供你憩息,你睡吧,別理我,夜里露水雖寒,但還不致命……」
他的絮絮叨叨終于在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欺上他背心時停了。
不管依姣是不是心甘情願服侍他的,她都做得很好,軟軟的小手依著穴門筋絡緩緩游走在他向來繃得死緊的肌肉上。
「所謂神醫不光是治病用的,」他舒服地嗯出了聲音,「水餃表妹,你真的可以掛個‘松骨神醫’招牌的。」
「對于神醫我已熄了念頭,」她淡然道︰「必死居現在研習的是如何幫垂死生靈盡速走完最後一程。」
朱佑壬嘖噴作聲,「難怪院子里的竹片愈來愈多,紅絲繩寥寥無幾……」他語中難掩好奇,「難不成你不再在意那賭約?對辛步愁也死了念頭?」
「那是我的事情,」她加重勁道,引起手底下的他哇哇大叫,「不勞費心!」
「不費心,不費心,」他一邊哇哇叫一邊笑嘻嘻,「表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這樣吧。」
他突然一個旋身,在她措手不及時將她壓在自己身下,單手箝住她雙手,依舊嘻笑的瞳眸中卻有潭黑焰焰的小火苗,「不如,你賠我個洞房花燭夜。」
她沒作聲,連呼吸都偃下了,生怕一個動作便要觸及他光果著的上身,對于與他之間的踫觸,她向來抱持著醫者心態,可這會兒,兩人即將融合糾纏一起的呼吸,卻已全然叛離了醫者與患者當有的分際。
她雖未出聲,但向來無情緒的眸光中卻粉碎了淡漠,很惱、很火、很恨。
他嘆口氣,將臉降下,貼近她臉旁,末了卻只是用俊挺的鼻尖輕觸了她的鼻尖,再滑向額心,然後在她唇上做了暫憩,他鼻中輕淺的呼吸搔得她的唇癢麻麻地,她卻冷著眼毫無動作。
最後,他將鼻尖俯近她耳際,身子一沉將全身重量壓到她身上,他在她耳畔輕輕笑著,搔得她全身發癢。
「好表妹妹,別惱了,當心氣傷身子,我要的不多,只是想嗅嗅你上的藥草味罷了……別擔心我,我不會動你的,知道嗎?一個行事向來無所忌憚,不擇手段的男人,在遇上了這世上他惟一真正想要的東西時,他反而會亂了方寸,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
話語未盡,他突然離開她躍起身,沒有道歉、沒有解釋,只是笑著穿妥了衣服,揮揮手向她和小奇道了夜安便踱出必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