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笆薔絲的聲音被于昊伸掌掩住,他噓了聲示意她噤聲,果不其然,緊接著響起的眾多足音在兩人棲身之處橋上雜杳來去。
因夜雨,因著滾滾河流,迫兵沒發覺到橋下那雙人影。
半響後,橋上不再有聲響,他松了捂著她嘴的手,她松口氣亮起笑,由衷地道︰「幸好你機靈,要不然……」
笆薔絲的哈啾聲打斷了她的話,于昊盯著她因冷而微顫的身子,再看了眼兩人所在之地不禁皺眉頭,橋下雖沒了雨,但腳下偶爾還是會讓飛濺的河水觸及,加上陰冷潮濕,她又是一身濕,這兒雖安全,他卻擔心她招惹風寒。
「你師叔的藥呢?」他模模她額頭,溫度雖低了點但還算正常。
「噯!弄清楚點,我師叔是神醫,丹丸是救命用的,可不拿來治風寒小癥。」
「風寒不治,」他不屑地哼了聲,「難道非得拖到快死了才能用?」
「是呀!救命丹只剩一顆了,可得小心點使用,」她一臉得意,「那玩意兒可以和閻王討交情呢!」
「由著你,想留就留著吧!」他突然將她攬近,跟中跳躍著小小而幽秘的火苗,「我雖非神醫,卻也有怯風寒的法子!」
「怎麼做?」她傻傻回問,眼底是殷殷期盼,「教教我,我快要凍死了!」
于是他吻了她,吻得她措手不及。
她漲紅臉用力推開他,「你……你……你在做什麼?」
「這是我們忠義莊的祖傳秘招——過氣渡暖!」他說得一本正經,「你不覺得現在身子暖了多?」
「是暖了點,」她紅著臉老實招供,卻再度結巴,「可……這不是親吻嗎?你別乘機誆我了!」
「不誆你,」他依舊正經,「這真是我們師門里互補真氣的方法。」
「你們師兄弟,」她咋舌瞪大眼,「真用這種方法互補真氣?」
見他點頭,她哼聲道︰「那是你們忠義莊的規矩,咱們死財門卻不興這套,不許再踫我,否則……」她下意識退離他三步之遙。
于昊心疼地逼近因冷而微顫著身的甘薔絲,那表情倒像在哄只呆呆小兔仔,「甘薔絲,你是寧可凍死還是寧可接受我的祖傳秘招?」
她偏過頭哼了聲不回應,只听得他輕蔑續語——
「為什麼你不能同前次一樣就當只是讓只黑猿猴看了身子就好了呢?就像你說的,你不說,我不說,誰又知道你曾在這不知名的橋底下讓我給踫了唇過了真氣?更何況,」他伸手偏過她的身子正視他,「你方才不已被我踫過一次了嗎?既然如此,踫一次和踫兩次、踫三次有分別嗎?」
他脯著她亮亮而盤著思索的深眸,知道她已微有心動,更看出她因著寒冷而軟下的意志力。
她回睨他,用著威脅的聲音道︰「你答應絕不把今晚的事說出去?」
他點點頭,「我答應你,這一晚,將只是我們兩人的秘密。」
他感覺得出她松口氣讓了步,繼之他傾身托高她下顎,輕輕吻住了她。
良久良久後,于昊在心底嘆息,只因她不斷稱贊著忠義莊這招過氣渡暖秘招當真管用得緊。
這蠢丫頭,當真無法自他的吻里體會出他的情意?
片刻後,甘薔絲沉沉睡在于昊懷里,她身上是熱烘烘的,那是他過給她的真氣所致。
在橋下這小小而簡陋的天地里,他抱著她憩在石墩旁,耳旁听著腳底隆隆流水聲和擊在頭頂上頭的驟雨點響,卻久久不舍闔上眼楮,不舍將她隔在他眼外,不舍將她屏出他的世界。
丫頭不解他的感情也好,就讓她這樣坦然無知地踱出他的生命吧!他已擁有了一夜的美麗,至于明天,是該分手的時候了。
但無論如何,在這風雨交加的一夜,在這陰暗的橋墩底,她是屬于他的!
一夜已足!
***
晨光亮著,甘薔絲開心地啖著于昊遞給她的熱饅頭,不過是個黑糖饅頭卻吃得一臉笑,她向來就是個容易滿足的女孩,這會兒雨已停,身後沒了迫兵,身上是熱的,嘴里又有吃的,她衷心感到這人世間真是美好。
「吃完饅頭你就上路吧!」于昊扔了個包袱給她,卻不曾正眼睇她,「方才去買饅頭時我順便幫你理了個包袱,里頭已幫你備了衣物和趕路所需細軟銀兩。」
「上路?」她抱著包袱一臉傻愣,「上哪兒?」
「回鬼墓山!」他終于肯看她了,可卻是她最厭惡的冷漠眼神。
「鬼墓山?」甘薔絲好不容易才咽下了梗在喉頭的饅頭,「可我還以為咱們是要上燕京的,不是嗎?」
「是我要上燕京!」于昊冷冷地糾正她,「而你,甘姑娘,你和你父親任務已了,接下來就不關你們事兒了。」
「為什麼?」她有些局促,「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我還想陪著你,或許,我能幫上什麼……」
「就你以往紀錄,」他漠著噪音,「我只求你別害我就成了,還有,」他促狹地笑,笑意卻不曾傳至跟底,「如果我沒記錯,你該趕回家里嫁人了,不是嗎?我這次任務也不知道得要耗多久,你那未婚夫等得了嗎!」
「那倒是,我是該走了。」
笆薔絲點點頭,他的話句句有理,可她就是不明白何以自個兒心底全無任務解月兌後的喜悅,出任務前她不是一心叨念著想趕快回家的嗎?她已有一陣于沒見著星野師兄,她不是該歸心似箭的嗎?那天和爹分手前,爹也白說過,事情了結後若沒見著他便直接回鬼墓山的。
「那麼,」她揪著心,突然有些在意他的答案,「我們還是朋友嗎?」
他點點頭,眸中有著她無法了解的深芒,「如果你認為是,那麼,我們就是。」
「既是朋友,你不來喝我的喜酒?」她傻傻地提出了問題。
「你想邀請一只黑猿猴去喝你的喜酒嗎?」于昊笑得有些澀,她卻看不出來,「真正的好朋友是活在心底陪你呼吸喘息的,即使我不在你身邊,你這里……」他指著她心口,「也會感覺到的。」
笆薔絲突然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乍然想起昨夜他幫她過氣渡暖的片段,他不來也好,免得她只要看見他就會忍不住想起這段,然後突然心頭怪怪的。
「那麼……」她抬起手,倉促的笑容略顯慌亂,「我走了!」她邊倒退邊揮手走了兩步,他淡淡覷著她,沒揮手亦未出聲。
她歇下手勢,握上包袱轉過身子向另一頭離去。
睇著她的背影,他突然覺得晨間的風清冷冷地全灌人了心肺。
十來步後她停了腳步,一個轉身竟朝他跑了過來,日粲笑容搭上喘息,她在沉默的他身前站定。
「給你!」甘薔絲自懷中掏出那只裝有救命丹的小錦囊塞人他掌心。
錦囊溫熱熱的尚保有著她的體溫,「為什麼?」他皺皺眉,「這不是你視為寶貝的救命丹?」
「我要回家了,用不上,」她搖搖頭,一臉認真地說︰「可你……」她紅紅臉擠出話,「自個兒要當心點。」
于昊沒作聲,漠漠的臉色沒讓感動的心緒攀上瞳眸。
他不出聲讓她有點尷尬,他是不是覺得她太雞婆了?
「保重!」
她趕緊揮手轉過身踱上歸程,在他目送的視線里,她連路都走不妥當,最後只得用小跑步的,很久很久之後,她在進了林子里後才敢回過頭,日頭蒸著地面,他早已遠離了她的視線範圍。
她歇下腳步這才發現他給她的饅頭,還有小半個擠在她濕濕的手掌心里,她嚼起饅頭,一樣柔美的晨光,一樣的黑糖饅頭,她卻突然再也感受不到它的美味了。